“来……他来!”她扯着尖细嗓子怪叫起来,“全都要死!全都要死——!”
黄婆子早些年还没疯时候腿上曾被锄头砸伤,后来没有好好养,走路时跛得厉害,这刻却突然完全痊愈般,转身跑得飞快,嘴中尖叫凄厉,似乎宴江才是那个可怕魔物。
在这村中,向来没有村民会在意这婆子疯言疯语,放到两日前,宴江也是如此。
但放到今日,却由不得他不去在意,宴江腿软,差点没站稳,
势头太猛,眼前骤然黑,两只手急急扶住身旁木柜,才好歹没有重新摔回地上去。
他皱着脸缓好会儿,缓慢地恢复视力,环顾四周,便见屋内片狼藉,唯有几件家具也是东倒西歪,原本就用得极旧木凳子在墙角散成堆木柴,切都惨不忍睹极。
——却好在还是熟悉家。茅草挡不住烈阳将空气都晒得暖洋洋,没有那恐怖寒气,也没有看见不该有东西。
余惊与重生般喜悦堵住喉咙,宴江看好几眼,眼尾渐渐不明显地红圈:“阿爹,阿娘……”对着空气,也不知道要向谁倾诉委屈。
低头揉揉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盖条薄被,不敢细想,忙像烫手山芋样扔远去。
【小书生勇闯天涯】
人类是脆弱物种,而宴江又是人类中垫底体弱,这遭昏迷过去,凌晨时分便发起高烧。
他本就是独居,和邻居也没什交好,就这孤零零地横在地上,更别提有人在旁照顾,胡乱做整整天半噩梦,直到第三天中午,才在饥渴催促下堪堪惊醒。
宴江用力睁开被眼屎糊住眼,晕晕乎乎地反应好久,眼神才勉强聚焦。天光大亮,将草屋内每处破败都照得无处遁形,熟悉家,却是不太熟悉视角,他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厅角地上,身上又烫又乏力。
旋即,晕死前恐怖经历回归脑海。
他还是病着,高烧未退,但憋下眼泪后,脑子也稍微清醒点,反应过来这儿不能再多做停留,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扑进卧房中。软手软脚地掀开床上已经毛边草席,又挪开其下木板,从其下掏出这些年存钱小木匣,塞进怀里就往门外跑。
家门外,举目尽是贫瘠土地,就算是乡中最偏僻角落,在烈阳下也不见任何阴森寒凉,仿佛前夜撞邪只是大梦场。宴江顿下,斜着眼看样自己窗下,散落着零星湿泥,便更加意识到那不是梦。
是真有鬼,爱梅村里,他家里,有鬼。
他踉跄地狂奔起来,赤着脚,身狼狈、连滚带爬地在村中奔行。所幸这个点村民几乎都下田去,倒也没遇见什人,只在村头王大夫破院边上拐弯时,差点头撞上黄婆子。
宴江手扶着身边篱笆,也不知道是吓还是病,红着张脸不住粗喘。岂料疯癫老妪见他,混沌双眼却骤然瞪大到极限,脸上数道沟壑挤做团,写满恐惧。
寒气渗骨鬼雾、匆匆瞥无头男尸、犹在耳边诡异歌声,以及意识消失之际听进耳朵里、却没来得及理解那句话。
“长得倒还行,且你留命伺候本座吧。”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宴江猛地翻身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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