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回应鬼王开始所说“请罪”。不知是紧张到忘,还是有意忽略,他甚至没叫对方起身,就直接开口想要赶客:“过往云烟,无需纠结,鬼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
时崤便在原地跪得安然。
他神色没有显出半点不适,反倒还有闲心做戏,眉尾垂下,摆出拙劣苦恼姿态:“虽身份有变,但到底是你之间亲身经历,如何能当过往云烟?”
话里内容已经有些冒犯,冒犯者却割裂地摆出脸真诚。他不着痕迹地往前膝行步,微微垂头,额发在脸上投出几道阴影,语气也瞬间变得低落黯然:“此行原就是为请罪,若无法求得浮泽仙君宽谅,时某永世难安。”
“……”浮泽沉默。
他不大适应地在主座上坐正起来,理理发丝,够不上威严,但好歹算是体面些。
“你……”浮泽试着开口,声音尚还带着点初醒哑,“是如何,进到清居来?”
“天帝体恤时某愧疚难安之心,特派天兵引领,才得登门拜访。”
“天兵何在?”
时崤诚恳回答:“大概……在门外把守。”
【“抓到,本座阿浮。”】
尖叫惊呼堵在胸前,浮泽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回声落下后,清池居便陷入凝滞,就连池面也能读懂气氛紧张,变得死水般平静。
好半晌,才有声轻笑打破死寂。
时崤垂下眼,再跪直起身时候,脸上所有危险与阴郁都已经稳妥藏好,变成和煦有礼淡笑。
性格使然,他向来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往来应对场面,明知眼前鬼王本质狡诈邪祟,却还是会在短暂失神中,被其构造出来表象所迷惑。
半晌,才避重就轻地答:“……人间得以化解此劫,小仙已觉圆满。”
他没有那个定力去与时崤对视,目光无处着落
这是实话,毕竟鬼王没有必要在仙界说这种拙劣谎言。浮泽稍稍放出神识去探,便知自己仙居大门两步远之外确有两位天兵守岗。
——说是说引路与保护,可时崤武力几何,又何须普通天兵保护?只不过他带着任鬼府之王身份,天帝终究还是有所忌惮,不放心由他在仙界各处随意走动,故派天兵监视罢。
而这两名天兵,间接,也算为浮泽提供多层保护。
浮泽放在案台之下握紧成拳手稍松。
强作出淡然模样,别开眼,避开时崤直勾勾盯着自己目光:“言重,鬼王押审战犯多有劳累,实在不必在小仙这里浪费时间。”
这回,换上认认真真躬身抱手,“时某有眼不识仙君,在人间时多有冒犯,特此,前来向仙君请罪。”
挑不出错场面话。只是放在鬼王这样个嚣张桀骜鬼身上,便显出万分诡异来。
但也恰恰是这种诡异,叫浮泽猛然从惊慌中惊醒,抓到抹清明——他好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儿已经不是人间,自己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弱书生。这里是仙界,他是仙君,他有足以自保仙法……
神清,则气明。渐渐有新鲜空气破开窒息感,涌入到胸膛之中,他发麻四肢也随之慢慢找回知觉。
浮泽抬手,将右手搭上主座椅背边缘借力,艰难地撑起身体,宽大袖摆便止不住地往下掉,露出白花花截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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