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有点儿挫败和失望。和韩媪相比,牧临川可算是有患难之情战友。她与韩媪无亲无故,凭心而言,真做不到特别激动特别愤慨地找牧临川顿狂喷,戳着脑门骂他罔顾人命,三观不正。
韩媪看不起她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又不是圣母,要不是顾忌在人家地盘上,还没站稳脚跟,
她那黑白分明眸子,盯着他看时候,仿佛在透过他在看别人。
黑夜中,
牧临川睁开眼,少年唇线绷得极紧,素日里那些或惊怒,或讥嘲,鲜活小表情,融入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睫微颤,瞳仁中曳出线烛火,像是台指示灯闪烁着机器。
自从断腿之后,他身上属于“人”那点特质好像也被剥离。
拂拂果然嗤地声笑开,“像个熊猫。”
也没再多想,扶着他进内室,在床上安顿下来,自己又在床外侧躺下来。
自从牧临川断腿之后,她就直这睡,晚上方便起身端茶倒水递尿壶好照顾他。像个陪床护工样兢兢业业,毫无怨言。
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她难道真有这喜欢自己不成?喜欢到连这种腌臜事都愿意去做。
若真是喜欢他,为什又能饶有兴致,幸灾乐祸地看他“相亲”。
眼睛都快睁不开。
打个哈欠,拂拂睡眼惺忪,“刚刚阿灵是不是来过?”
牧临川故作平静,面不改色地直接抹去最重要讯息,“来,又走。”
他“走”到她跟前,牵起她手。
拂拂奇怪地问:“那韩媪呢?”
他缓慢地翻个身,阖下眼睫,不自觉往她那儿挨挨,就好像挨上个触手可及太阳,身上阴冷,就像是太阳底下冰雪,转眼就被晒化。
……
第二天,陆拂拂醒来时候,身边床铺已经没余温。
牧临川起得很早,丝毫没有赖床温存意思,据说是被孙循叫走。韩媪事儿没能瞒太久,拂拂很快就从其他侍婢口中探听到原委。
说生气吧有点儿生气。但要说气到和牧临川去决裂吧也不至于。相处这长时间,这小,bao君是个什样人她还不知道吗?他杀人还少吗?当初她也不是战战兢兢在他手下苟命,现在再和他计较什三观,未免忒虚伪。
她真困,睡得很快,睡姿也很漂亮。
女孩儿直俏生生,笑起来眉眼弯弯得像个月亮,散发着温和却又不灼眼光辉。她好像直都是这副姿态,派淳朴天真模样,有着温暖皮毛和柔软肉垫。
肉垫下面却藏着利爪,冷不防挠你那两下。
可就连生气,也很少有隔夜仇,气过,没两天就雨过天晴。又或者说,她对他态度更像是个需要哄孩子。
大人是很少将小孩子愤怒、喜悦、悲伤当真。哪怕这小孩冲上去咬做父母口,他们也只会哈哈大笑,笑置之。
他脸不红心不跳:“走。”
“去睡罢。”
拂拂有点儿狐疑,但牧临川却昂起脸,牵起她手去摸他眼底下青黑。
少年不知何时脱衣裳,只穿件素白色寝衣,他眨眨眼睫,或许是因为困倦嗓音有几分难得软糯,“孤困。”
他知道陆拂拂也是个吃软不吃硬性格,颇有些做作地撒着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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