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子”是他留给人第印象。
这人老婆死得早,有个儿子,家里穷,个人好不容易把儿子给拉扯大。
王桂林算不上什好人,脾气,bao躁,对他这儿子顶多就是管口吃,不至于饿着,有时候来火,就拿酒瓶子丢过去。
后来,他儿子王硕长大要娶媳妇儿,王桂林言不发掏出自己这多年来在码头卸货时存那几两银子递给他。
新媳妇儿是个要强,进门就开始挑三拣四。
她认得他。
这是村东边儿王桂林,论辈分她还得喊他声爷爷。
王桂林身上只裹层薄薄棉衣,棉絮都从口袋里破漏出来,他站在那又湿又冷雪地里,冻得直打摆子。脊背佝偻得像只虾子,橘皮老脸,瘦得像个骷髅,手指根根冻得像胡萝卜那粗。
将白菜往怀里抄,王桂林撞上,正好就和王月瑛撞个正着。
老头儿明显吓跳,又有点儿尴尬,先发制人,嘴里骂骂咧咧地骂句什,转身离开。
王月瑛吃力地转动着脑子,缓缓地想。
要是,她不是闺女就好,不是闺女,她娘就不至于这累。吵架时候,她就能站出来。
王月瑛想往外走走,她决定去她家屋后面那小菜园里。
那小菜园是韩招娣个人开垦出来,种不少大白菜,那些大白菜菜叶子都结上晶莹冰。
王家庵冬天还是很冷,雪落厚厚层,有些化,落在田埂上枯草上,露出干褐色,黑色,枯黄色泥土来。并没有天地洁白,片缟素那好看。
始难受,吐,睡不着,到现在王月瑛已经习惯。
至少王月瑛是这样想。
第二天大早,韩招娣就离开,她要下田干活儿。
韩招娣她十五岁嫁过来,如今二十出点儿头,但整天面朝黄土,长得倒像三四十。她总是不高兴,不高兴就打王月瑛,打完就抱着她哭。
说她爹死得早,她家里没男人撑腰。
王桂林上年纪人老,反倒是沉默不少。眼见着
到晚上,韩招娣回来时候,母女俩坐在桌前吃饭,桌子上就点着盏灯,就着这昏黄灯光,王月瑛和她说这事儿。
韩招娣愣下,讶然,随即又叹口气。
“随他去,毕竟也怪可怜。”
“下次再来,瑛子你就当没看见就是。”
王桂林这人,王家庵里都知道。
在那菜地里,王月瑛看到个佝偻着身影,头发灰败,几乎快和这片雪色融为体。
这道佝偻身影,正半弯着腰,仿佛头都要埋在地里,他手上拎着把菜刀,在挖地里颗大白菜。
这人在偷她们家菜!!
王月瑛脑子里嗡嗡直响,惊讶地睁大眼!
但她却没有上前阻止,也没喊人,她默默地,专注地盯着面前这贼。
“谁叫你偏偏是个闺女,”韩招娣抹着眼泪说,“闺女不值钱。你看村里母狗落狗崽子,只要狗崽子是母,就没人愿意要。大家担心这母狗将来落小狗啊,把它们统统丢到茅缸(茅厕)里淹死。”
这不赵家村,前段时间有个寡妇就被族里长辈扯着硬生生卖给别人做妾。
她们家里没有男人,谁都能欺辱她们。
只要是个女,就没人要。
不论是母狗,还是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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