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回神,才发现早就不见枯荷与莹湖,不见冷雨和放歌亭。
他披着身夜色,站在个码头上。
大海万里,涌动着墨般黑色浪涛,偶尔溅出宣天白沫。
巨大楼船横亘在林泓面前,有如座大山。
木板相触,发出“吱呀”声响。
宫殿尚可比肩。
这楼船宛如座水上城池。
流水从船上滔滔不绝灌出来。
风帆高悬,直指苍穹。
待水流尽,漆黑楼船突地亮起灯光。
蓦地,前方湖面开始猛烈地翻腾起来!
方圆几十里,水浪飞溅!
林泓脚下地都在震荡着,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注视着那水。
水声哗然巨响!
林泓看到个负着碧色琉璃瓦斗拱从水下冒出来,水流过房檐,点点升高,庞然大物,遮住远处幽暗光,把林泓罩个结实。
林泓被这风吹散怒意,和着本来温度也吹没,从里凉到外。
天地偌大,他个人游荡在路上。
秋风卷着丝丝冷雨。
从天而降,滴点落到他身上,他都快感觉不到这冷。
雨点细细密密落下,雨脚点在湖面,荡开圈又圈涟漪,把这湖明镜打碎。
陈朝统七国之后,船业依旧鼎盛,不再制造军舰,而做供游玩观
而活吗?”
可以为长者折枝,但不能为他们挟太山以超北海。(注1)
“你这说什话!”林越拍巴掌桌子,茶盏跳起碰在桌上,声脆响,茶水摇晃着溅出来,“生你养你不应该吗?真是养白眼狼!”
“白眼狼就白眼狼吧。”林泓站起身来,大步朝外面走去,“自己选路,跪着也能走到底。”
“出去吧!出去就别回家!”林越也是气得不行,挥袖把茶盏扫到地上,“咔嚓”声脆响,白玉四分五裂。
白浪拍打着码头。
船上降下道木梯,船上美人娇笑着,邀他上船去。
大徵朝虽是船业蓬勃,但以如今造船工业,仍是造不出这样巧夺天工堪称神迹楼船。
周朝末年藩镇割据,七方势力盘桓疆土,以江为界。
当时倚江傍海陈、南、唐、越四国,建立庞大“舟师”,军舰平铺万里,造船业空前之盛大。
满船通亮,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在这水面怒然绽开,方圆十里亮如白昼。
丝竹乐器和着歌声悠扬如梦,其间混着嘈杂人语,都从楼船上飘来。
船上人影如织。
时间,恍然如异世。
太过震撼,林泓愣住,什都忘。
他几乎是仰着脖子也看不到顶。
这是艘巨大楼船。
有五层高,雕栏玉砌,碧瓦飞甍,珠帘缦卷。
玉楼金阁横卧在巨大船上?。
平阳林家奢侈宅院也尚且不及其半分雄伟。
林泓还在游荡,从头湿到脚。
他走进莹湖放歌亭里。
江南秋雨划过夜色。
残叶枯荷立在亭边,同他道听雨。
林泓望着远处出神。
看上去温和人也不是不会发火。
“不回就不回!”林泓踏出大门。
*
街道上空无人,店铺早已打烊,唯独亮着几处孤灯,让黑暗显得深深浅。
秋夜风冷得彻底,把酒肆幌子吹得鼓动翻飞,“飒飒”作响,响彻在幽静里,夜色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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