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桌案宽大,两侧黄花梨架格上不见摆设,只堆满书册,底下层是经史子集,再上头,全是册又册兵书。
他指尖儿抚过书脊,说:“你这里书都读过?”
沈鸢舀着粥,嘀咕说:“勤能补拙,不似小侯爷天生将才,自然要多读些。”
他说:“沈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沈鸢说:“你刚还唬是蛇肉羹呢。”
只要是侯夫人送,小病秧子怎也舍不得扔。
粥米在灯火下晶莹如玉,掺好些肉糜,沈鸢拿勺子拨又拨,挣扎用舌尖儿舔舔,尝口,吃出是鲜甜鱼肉来。
伸出点舌尖儿、像小猫似。
卫瓒不知怎,心尖儿猛跳,像是叫什勾下。
说不出是不是解气。
抬眸细细去打量他神色,半晌,抿唇嘀咕声:“幼稚。”
忽而觉得不对,拧起眉说:“你打哪知道怕蛇?”
卫瓒说:“忘,兴许是听人说,你若怕就别吃。”
说着便凑近沈鸢,脸对着脸、眼对着眼,慢悠悠道:“你是没瞧见,这锅炖两条七环五花大蛇,红红、黑黑。在锅里边熬边扭,都打成络子,好不漂亮。”
饶是知道他是唬人,也禁不住这般绘声绘色吓唬。
两辈子加起,卫瓒倒还是头回来沈鸢松风院。
年少时交恶。
他心高气傲,厌烦沈鸢蝇营狗苟、四处钻营,甚至不愿沾他院里泥。
那时厌烦是真,傲慢也是真。
沈鸢也在高中状元前、便早早就搬出去,待到两人历经磨难、稍释前嫌时,沈鸢做沈大人,有自己府邸,而这偌大靖安侯府,也只剩下他个人。
他便笑声,说:“那扯平吧,这些书能碰?”
沈鸢没想到,他这人近来油盐不进,做事也不大按常理出牌,半晌憋气道:“想看就看吧,不许带出去。”
只有汤匙与碗壁轻轻碰撞声。
他便随手取下册,瞧见是纸页泛黄,读旧、卷边儿,用手指捋都捋不平,甚至沾染沈鸢身
灯火下,沈鸢愁云惨淡眸子又亮起来,如释重负,小舒口气。
再抬头瞪他。
他负手而立,假作看他屋里摆设,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嘴角翘起来。
沈鸢院里陈设不多,这回来,却见这院里不甚精致,却疏朗开阔,隐有药香经久不散。
这小病秧子体弱不敢乱熏香,却总有这淡淡气息,嗅起来惹人惫懒困倦。
直说小病秧子脸色发青,瞳孔发震。
险些将那勺子扔去。
他直起身来,神定气闲,说:“你也别怕,横竖都熬成粥,也不能再咬你口。”
沈鸢却脸青半晌,又说:“端过来吧。”
垂眸竟透出丝委屈来。
眼下沈鸢正在案前修复那些浸水纸页,他便带汤汤水水进去。
样样铺开,参汤、粥水、几样精致微甜糕点,纸包糖霜果脯,都是侯夫人小厨房里头出来。
小病秧子兴许是想谢他,但又说不出口,最后出口话越发阴阳怪气:“沈鸢这点汤汤水水,也不知有多金贵,竟惊动小侯爷大驾。”
他便笑着说:“确实珍贵,你拿那碗便是碗蛇肉羹。”
这小病秧子最怕蛇,吓跳,手也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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