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人家男子也有戴镯,只是沈鸢素日不戴。如今清瘦有力手腕上,竟套着只洁白无瑕羊脂玉镯子。
沈鸢见他看过来,才喃喃说:“姨母给。”
卫瓒不自觉眉眼舒展。
那镯子是侯夫人陪嫁,断不可能随便给人。
如今给,便是沈鸢承认他们俩关系。
沈鸢是自己回来。
走进屋时候,脚步轻飘飘,耳根发红,只坐在床边,埋首在臂弯。
卫瓒还趴在床上摆弄弹珠呢,见他进来,便笑说:“回来?”
沈鸢也不回答。
卫瓒这才觉着他不对劲儿,说:“你跟娘都聊什?”
他始终不敢相信,侯夫人会将他与卫瓒放在同等重要位置上。
他在所爱之人面前,是那样微小。
侯夫人那双如水温柔眼睛瞧他许久,像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真假样。
慢慢将他手握着。
侯夫人喊他:“鸢鸢。”
侯夫人说那二十板子,总觉着已是许久之前事,可他那时其实心里是怕卫瓒。不只是怕挨打,也是怕在这家中无立锥之地。
那时便是侯夫人温声庇护他,说无论怎样,都不会叫卫瓒伤他。
这些年来,这多次,也都是侯夫人护着他。
不知怎,他瞧着侯夫人面孔,忽得装不下去这可怜。
许久,在侯夫人手心里手缩缩,鼓足勇气,才轻声喊:“姨母。”
下来:“鸢鸢,姨母对不起你。”
沈鸢装可怜,又舍不得侯夫人真哭,舍不得侯夫人真忧心。
只勉强说两句笑话,给侯夫人讲白日里卫瓒挨揍事情。
侯夫人听心酸又好笑,却叹气:“就说,瓒儿怎火急火燎把支走。”
“他父亲又火急火燎把叫回来。”
——他没想到沈鸢有这样勇气,以为还要好些时候才能说出口。
“姨母说……往后都不要走,说也是她孩子。”
沈鸢将那镯子细细看又看看,眼底透着说不出喜悦和慌张,只低声说:“本以为……”
卫瓒轻轻拨弄下沈鸢手腕上玉镯子,
“她……她不会要进宫去帮你退婚吧?”
他最怕其实就是自己母亲。
他爹无非就是家法,不足为惧,只是侯夫人若定心思要将沈鸢救出苦海,那只怕就真要闹到宫里也不罢休。
沈鸢摇摇头。
卫瓒却忽得瞧见沈鸢手腕上镯子。
沈鸢抬不起头来。
听见侯夫人轻轻笑声。
“这算什走错路呢。”
“果真你姨父就是个傻。”
……
“若折春说……”
“卫瓒不是抢来呢。”
侯夫人顿顿。
沈鸢几乎用尽力气,声音却小得如同蚊子似:“姨母,若走错路,待小侯爷并非……无情。”
“姨母会恼。”
“你姨父这会儿还在屋里头舞刀弄枪,琢磨着再打瓒儿顿,只是他不晓得,此事哪是顿打能结。”
“你姨父惯常只有那几棍子工夫,瓒儿早不怕他打,哪有什办法。”
侯夫人沉默会儿,却是轻声说:“归根结底,还是怪。”
“早该瞧出来,瓒儿自打上回挨那二十板子以后,看你眼神儿就不样。”
沈鸢见着侯夫人这样子,竟是说不出愧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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