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提灯这个笨蛋,生来根筋牛脾气,不知让那个阿海海给下什降头,角末当作顶价宝,捧在手里几百年。
但凡他先遇见提灯……
谢九楼蓦地打住,警醒着回神。
他怎整日也开始做这些不切实际幻想?木已成舟事情,哪里来“但凡”、“如果”呢?
瞧自己这样子,真是不甘心到魔怔。
娘亲说,水到渠成,日后会有人教你无师自通。
谢九楼当年不明白,既有人教,又怎说是无师自通?
如今提灯酣睡在侧,他重拾被自己遗落多年雕刻技法,竟是将娘亲话逐字懂。
那个黄昏,提灯坐在大殿雕他阿海海,那样专注眉眼,目光中除手心之物再容不下旁人。即便眼前不见,光靠心中所想,便已连发丝指甲这样细枝末节都刻得与活物别无二致。
娘亲雕父亲时候,也是这般神色吧?
得出去。
他娘亲出身是玉雕世家,无镛城在天子脚下,谢家是娑婆大陆祁国铁帽子王,城主之位传到谢九楼父亲头上已有两百年之久,中间兴衰起落,家史都能被外头编成数十来个版本到处流传。他娘成为城主夫人,算是高嫁。当年谢父为能和心上人在起,也算吃数不尽苦头。
谢九楼打小养在娘亲膝下,家中是老套严父慈母,父亲自负傲慢,他自然便从会说话起就在马背刀光下长大。文治武功,忠君爱民,该记该会样不差,稍有纰漏,便是父亲严打责骂。
六七岁哈巴狗儿大年纪,娘亲房里是他最温暖去处。也只有在那儿,他才见得着父亲从未对外显露过面——虽然不是对他。
娘亲房中摆着许多玉雕,谢九楼有记忆起就总见着她拿着刻刀雕玉。家中玉雕大大小小千奇百怪,他本以为那已揽尽天下奇绝。直到小时候误闯父亲书房隔间,在里头撞见放满四壁玉人——全是父亲样子,全出自母亲之手。
想着只觉喉中微涩,他胸腔里如压千斤顶似闷得发苦。于是扯着嘴角笑,强迫自己将那天场景抛出脑后。
可越是逼着自己不要去想,提灯临走前日雕刻玉人神色便在脑中越为清晰。
谢九楼干脆手起刀落,念着找到事
他手法技巧是娘亲教,提灯做得那样精致玉雕,又是谁手法?
是那个阿海海吗?
才不是。
谢九楼在心里自问自答,嗤之以鼻地想:什阿海海?毛都不拔铁公鸡罢。光看提灯胸口上那个玉扳指,上头雕就花纹粗烂手法姑且不提,就说那玉质,简直不晓得是从什破烂堆里扒拉出来。
那种吝啬鬼,哪会舍得拿上好玉给提灯练手。
这之前他曾自诩家中厅堂摆露在外那些玉雕已难寻比肩者,哪知那日才在小小间暗室开眼见,至今想起,依旧震撼。
谢九楼逐个欣赏,看半不到,被回家父亲捉个正着,接着便是几天下不来床顿好打。
后来娘亲教他雕玉,也雕万物,也雕小人,却没有哪个比得上他在父亲书房中见到那些栩栩如生,哪怕十分之。
他埋怨娘亲教得不细心,不把雕父亲那样技法告诉她,娘亲却说那是眼下他学不来,父亲书房那些玉雕,靠不是技法。
那靠什?那时谢九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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