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楼站在原处,纵使瞧不清,也依稀通过提灯侧脸辨别出那个笑。
他心里空,又酸得打鼓——提灯都没对他这坦诚地笑过。
提灯缓缓抬手,摸着那枚扳指,用极罕见耐心对掌柜慢慢地说:“个故人送。”
掌柜估摸自己是谈到提灯兴头,赶紧接话道:“不知是什故人?”
提灯抿抿唇,声音放低些,更像自言自语般答道:“你不认识。”
提灯有这个小毛病,像是天生就从胎里带来。这毛病他清醒时并不会犯,只喝醉,就要四处去搜寻些宝贝来收在怀里,越多越好。
宝贝也讲究,不论价值品质,他只要那些闪着光玩意儿。越亮,越耀眼,就越讨提灯喜欢。什玻璃宝石金银水晶,喝醉就不撒手。旁管它价值通天,只要不亮不发光,提灯压根看不上。
最后他往往会抱着四处寻来数不清这些东西,安安静静回房。等谢九楼回去,他便通通塞到谢九楼手里。
接着抬起头,两眼希冀,等谢九楼句“喜欢”。
今夜谢九楼只当提灯又醉,跑来当铺搜罗些亮晶晶玩意儿,待会儿回去塞给他。
提灯迈进当铺行时候,谢九楼已经在他身后跟着走许久。
铺子还开着张,不净作当铺买卖,也卖些平常金银器物和小玩意儿。
提灯要几根上好银针。
当铺老板好客,兴许是看出来人身价不菲,总之有求必应,嘴里喋喋不休地搭腔,赔着笑把东西摆出来给提灯挑选,两只眼睛从上到下把人打量几遍。
提灯安静听着,视线只凝在身前排供他挑选器物上,时不时回掌柜两句,要就点点头,站在铺子交错灯影里,背影都温和许多。
谢九楼已在不自觉中慢慢在柳树下站直身体,呼吸放得极轻,紧紧盯着前方当铺里走神提灯。
半晌,提灯脸上笑不见,渐渐失焦双目透过脚下地板不知望向哪里,抓着那枚吊坠喃喃着说:“叫谢九楼。死三百年。”-
这边曲宅筵席散,鹤顶红还没有要走意思,个劲儿捏着酒盅灌酒,喝得两颊浮红,连何时囡囡被楚空遥抱去房里睡觉都不知道。
难为是院子外头还有等着收拾几个丫头。
他已大
提灯还仔细挑着,目光在身下排银针里来回逡巡,时不时又抬眼望望柜台里头枚鸽子血红宝石。
——实在太夺目,他很难不分心。
这时又听掌柜笑道:“您脖子上这玉扳指真好看。”
提灯似是被拉回点注意力,迟钝而缓慢地,跟着掌柜话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枚吊坠。
他怔怔看片刻,嘴角忽然漾出个笑。
谢九楼知道,他这是喝醉。
提灯喝醉时,性子便比平时柔软。旁人说什,做什,不晓得他会真听见去看进去多少,但至少会做出副随和温顺模样,让人恍惚以为这是个极好拿捏主。
比如眼下这般场景。
掌柜时夸他气度出尘,时说到他衣着雅致,又谈起他顶上两根发簪绝非俗物,提灯都颔首表谢,算是应承夸奖。换作往常,怕是眼多也不会给对方。
谢九楼倚靠在柳树下,含笑窥着提灯在桌子金银前踟蹰不决,等着看这人最后会挑出个什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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