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楼反倒不自在起来。他局促地往门外看看——第次迎亲,这时候该干什,自己也没主意。
可惜门外没有教引先生,亦没有出谋划策军师。阿嬷不在,母亲走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门要领,只有父亲话在他脑子里回荡:越不敢走,越要把路走到头。
他收回目光,定定神,往前步,
骨子里对同级玄者敌意叫百十八警觉起来。
谢九楼看过正堂,转身,就见这副光景——他新娘子盖着盖头,右脚绣花鞋破个洞,把床当地来坐,腿岔得比他平日里还开。
他怔怔看会儿,放轻步子过去,先瞥见新娘子手里那盏灯。
这灯是天子府制式,谢九楼想想,应该是对方心里头害怕,所以离开天子府顺手拿个,直捏在手里,缓解紧张。
他小时候第次被父亲逼着去悬珠墓林过夜,手里头也抱着个母亲给他雕小玉马。明知那玉马没多大用,可抱着,就不那害怕。
第件事就是把鞋撑破。衣裳也刺啦裂开几个口子。
阿嬷进来瞧时,他才变成三姑娘。她偷偷往他手里塞两块糕,又看看他脚,叫几个丫头进来布婚房,便关门出去。
手里头糕香得馋人,百十八口两个,嚼都不带嚼。既觉着没尝到味儿,又觉着这辈子没吃过这干净稀奇玩意儿。
他竟也能吃笼子外那些人吃东西。
过去十八年在笼子里,他和什关在处,就跟着什吃。
好。
直到进天子府前最后夜,百十八被关在后院,三姑娘身便装,趁夜打开他笼子,解他手脚铁链,带他去房里,房内摆着套金翠辉煌嫁衣。
三姑娘把那盏八角琉璃宫灯递给百十八:“就到这儿。百十八,今后路,只有它陪你走。”
百十八能幻化成别人样子,从模样,到身形,甚至是声音。这是他与生俱来点奇能,只不过不能维持太久。这事只有三姑娘和九十四知道。
他化作三姑娘样子,换上嫁衣,被送进天子府。
他在床前站定,犹豫瞬,方才揭开盖头,对上双直挺挺视线。
这是个五官英气而利落姑娘。
谢九楼不着痕迹地退退——坐姿倒也罢,只是别家姑娘出嫁,也这不怯生,盖头掀,两只眼睛睁得溜圆,动不动盯着人看?
不是说新娘子,都娇得很?
百十八眼也不眨,和谢九楼面面相觑半晌,歪歪脑袋。
他和鸡关在处,就跟着被撒两把鸡食,跟猪狗处,别人就舀他两勺猪狗粮食。偶尔也有汤饭,不知是谁吃剩——那对百十八而言,算得上顶好顿。
房门吱呀声,有人进来。
百十八身子僵,来者不是阿嬷,是个四阶刃。
他也是。
只是他因着要扮三姑娘,特意收玄息,对方却没有。
百十八能还原自己所看到三姑娘切,可是他认知以外,他还原不来。
验身嬷嬷让他躺在张窄榻上,要他张腿。
裤子脱,嬷嬷大惊失色。
派人到天子跟前传话,天子听,垂眼笑,下个密诏:此女转送无镛城主府,赐与五陵王,做正妻。封五陵王妃。
百十八辗转到谢府,房里坐半日,趁着没人,变回原来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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