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听春温姑娘说,已坐天。”
“提灯,”谢九楼蹲下去,把抹去他头顶和肩上积雪,又唤,“提灯!”
提灯愣愣,呆呆怔半晌,才慢慢抬头看向谢九楼。
他张脸已冻得发青,目光在谢九楼脸上逡巡良久,忽醒神似,低头四处在雪地里摸找。
不会儿,找着根树枝。
祁国攻克大陆中原之初,国主念中欧军功,将无镛城周边十城齐划入无镛范围。娑婆多战乱,谢家为尽忠侍主,历代逐渐多出武将。谢氏儿女以恭谨为家训,最忌功高自傲,是以两百年来,无镛城这支军队,不管历经多少朝代,都有个响彻大陆名字——十城军。
谢九楼率兵前往漠堑,十万将士,难以朝令夕往。行军二字,并非说走就走。
他在军营起码要先待上个月,与手下干人等筹划好切之后,再待粮草上路,最后开拔。
约莫是在军营过夜第三天,谢九楼正与手下几个副将秉烛夜谈,府里外门侍卫竟快马赶来军营,落地便跪在大门外求见谢九楼。
召人进来,那侍卫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言辞间颇有忌讳,最后只连说:“九爷回去看看吧。小少君……不太好。”
跟个小火炉子似,走到哪烧到哪,谁沾都不安分。阿嬷才刚送来雪貂帽和银面狐氅,他为着哄老人家高兴,在身上穿会儿。阿嬷走,立时嚷嚷要脱,迟刻都要把他热死。”
谢九楼嘴角挂笑看着提灯,给他理理跑乱头发:“他不爱穿,就算。几时冷,会自个儿找着穿。”
又拿蝣语对提灯说:“要出去些日子。你在家里,听阿嬷和姑娘们话。教东西,要记得学。若总捣乱,惹得她们告到这里来,连书也不会背,不依。”
提灯像是懂,又没大懂。谢九楼以前也偶尔不在府里过夜,多是去练兵场练兵,有时去也好几天。可提灯瞧着,今夜谢九楼眼睛里,神情跟以往不大样。
“怎?”谢九楼问,“盯着做什?”
提灯蓦地拉住谢九楼,用树枝在地上不停写字,因着身体在雪里冻太久,手腕僵硬,写出字也歪歪扭扭。
写着写着,提灯开口,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念起地上字来。
谢九楼听片刻,才听出提灯这是在背书。嘴里念,手上写,全是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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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楼冒着风雪疾驰回府,远远,就见东角门边上,两个高高挂起大红灯笼底下,提灯坐在门槛台阶处,身边放着那盏八角琉璃灯。兴许是烛火燃太久,宫灯顶上层厚厚积雪,琉璃罩子里,烛光忽明忽灭。
提灯在明暗交接光晕下,抱着膝盖动不动,雪落如针,寒风刮得人脸生疼,他却像毫无知觉,两眼无神盯着脚下,嘴唇不断张合,念念有词,像在记着什。
他肩头,大雪已积半指来厚。
谢九楼下马飞奔过去,从侍卫手里接伞,挡在提灯面前:“这是在做什?!”
提灯眼不眨,追着他目光:“不高兴。”
“谁不高兴?你不高兴?”谢九楼笑。
提灯摇头。
谢九楼低低眼,再抬起来眼中已没有任何异样。
他拉着提灯往新园子里头正厅去:“走,阿嬷叫吃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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