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楼踉跄下,吸口气,又接着跑。
随即猎场周围响起四方嘶鸣,密密麻麻漠堑军从猎场边际出现。
天子说:“击毙命者,赏!”
飞箭如雨,朝谢九楼兜头射下。
他在风中不知不觉就被刺满背箭,岸上漠堑军骑马欢呼着,像围猎匹骏马、头雄狮那样,在即将得逞时冲他吹哨大笑。谢九楼跑着跑着,忽觉跑不动。
这样个早晨,祈国君主还安然睡在天子府寝宫,做着缅怀旧友梦。
梦中谢九楼身血污囚衣,手脚上三十斤镣铐,被放逐在皇家猎场。
他则坐在马背上,俯瞰着马蹄下狼狈谢九楼,将对方用二十年龙吟箭对准过去,像幼时那样笑着喊道:“阿九!跑!快跑!看是你快,还是箭快!”
昔岁箭比箭,如今箭比人。
谢九楼迎着刺目日光睁眼,抬手遮住双目,从指缝里看到天子数十年如日笑脸。
鹤顶红点头:“就在……悬珠墓林门口。”
是谢九楼去世不久后个破晓。
场无名大火自西北方向烧起,火势急不可耐地向四面八方蔓延,雨浇不灭,风吹更起,人们都说,这场大火在停下前会烧毁整个人间。
那时白断雨已将两颗骨珠送入墓林,白发苍苍地回到望苍海别苑安静等死。
这段日子里,有只白鹤直在园中徘徊不去。
未几,谢九楼肩下便传来均匀呼吸。
他轻轻拍拍提灯背,喊两声,没听着应答,想来提灯确实累极。
待谢九楼把提灯抱回去,鹤顶红已化回人形,见提灯沉睡不醒,也顾不得与楚空遥别扭,只过来问:“这是怎?”
“无碍。”谢九楼道,“睡着。”
鹤顶红只奇怪:“怎瞧着不像……”
他看到幼时小姑佩剑上和马尾样殷红剑穗,看到那把将父亲头颅戳下长枪,看到院子中对着满园梨花夜白头娘亲,看到谢陵里永远找不出具全尸衣冠冢。
他看到谢家两百年花开花落,春去秋来,拆
“阿九,”天子双唇张合,“还不快跑。”
谢九楼跌跌撞撞地起身,回头百里,衰草枯杨。
他拖着副残躯和沉重锁链在寒风中跑起来。
朔风刀子般灌进喉咙里,风雪呼啸中,远方箭出龙吟,他想下刻箭矢就会刺穿自己心脏。
接着他听见龙吟箭不折自断声音。
火势逼近中原那个清晨,半神在窗前饮下最后口清酒,回到踏上和衣而卧,呼吸渐停。
白鹤挺立园中,静静看着他肉身连同须发逐渐化作缕缕飞灰飘出窗外,最后剩颗劈裂骨珠孤独地躺在那里。
那是对太子贤有恩之人。
它走过去,叼起那颗珠子,煽动长翅,开始跋涉万里,想把珠子也送入那片林子,好叫师徒团聚。
可白鹤不知晓,半神骨珠已裂,珠随主去,不多时也要灰飞烟灭。
那边笙鬘闻言看过来,粗略扫见提灯空空荡荡手心,便垂眸不语。
提灯手中鱼骨不见。
“他夜这折腾几遭,再有精神,眼下站着也能睡着。”谢九楼转而向鹤顶红道,“说起这个,直没问过——你总说提灯救你命,是何时?又如何把你救下?”
鹤顶红说:“随手救。”
“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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