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蕴玉抵达厮杀处,站在沥血沈雁清面前,不知说什,契丹王抬手让人将沈雁清捆起。
本可反抗沈雁清瞬不动地束手就擒,盘腿被绑在车板上运回宫殿。他束好发冠早就凌乱,半头墨发垂下,锦袍混杂着泥土与鲜血,此番境况,如玉面容却仍没有半分惊慌与无措,仿若早就为自己算好下场。
车轮滚过纪榛跟前,他茫茫然地盯着车板上沈雁清,双眼瞪大,有温热液体爬满整张脸。
沈雁清薄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二字。
纪榛木呆呆地歪下脑袋仔细辨认。
“不,不”
纪榛上下牙关打颤,在这死生瞬,他忘却所有。忘记欺瞒,忘记爱恨,忘记与兄长约法三章,本能地奔向对方。
“榛榛!”纪决大喝。
纪榛知道该听兄长,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沈雁清死在这片苍茫草原上。
蒋蕴玉咬牙跟上,“你不要命,你答应过纪决哥,快停下。”
—
化为屠宰场草原厮杀不断。
长矛冷箭纷纷袭向沈雁清,他眉目冷肃,用己之力抵御攻势。
契丹勇士何其神勇威猛,岂是他人能够突破?他于铜墙铁壁般围攻里奋力血战,长矛刺穿他锦袍,利刃割破他皮肉,不过片刻便狼狈不堪。
纪榛遥遥望着眼前场景,被下降头般连动也动不得,惊悚和惶恐如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口鼻都淹没,他忽地忘记如何喘息,只有胸腔在急促地起伏。
市他套纪榛话。
“你见过契丹人?”
“见过。”
“何时见?”
“上个月在军营里,耶律齐来访。”
沈雁清说是,“别哭。”
夜话飘入纪榛耳边
纪榛马术欠佳,却不顾翻腾马蹄,疯般地挥动着鞭子,再这样下去,马儿失控定要摔个头破血流。
蒋蕴玉痛心地闭闭眼,扬声说:“纪决哥,你拦着他。”
话罢扬马鞭越过纪榛朝前,呼喊着,“留他命,活捉审问——”
纪决逼停纪榛,待马儿踏着马蹄定住,把将魂飞魄散纪榛从马背上扯下来摁在怀里,“榛榛,不要看。”
纪榛浑身冷冰冰地抖个不停,两条手臂僵直地垂着,双瞳呆滞地凝视着远方。
那只陨落血流如注鸿雁与沈雁清交叠。
沈雁清箭射杀飞雁原是他自己。
纪榛又想起沈雁清夜潜他寝室说也说不完言语,他讶于罕言寡语沈雁清言之不尽,却原来当真只剩下那时半刻可吐露真言。
布满锥子铁锤砸向沈雁清后背,他踉跄两步站稳,唇边溢出稠血,抬起双血红眼睛不舍地看向纪榛。
麻绳套住沈雁清颈子,将他掼到在地,他被马蹄拖着前行出段距离,顷刻反手斩断套绳,又翻滚着躲过砍下大刀,再撑地而起,而碧绿草地已有长长条血迹。
左右不过死,何不再多做些惊骇大胆猜测,让纪决等人师出有名。
纵是成为被后人唾骂千古罪人,沈雁清也绝不留世做那见风使舵之徒。
他无畏纪榛要他殒命,只求他身亡后纪榛能因他有丝缕悲切。
那纸婚契朝未解,他命归阴后,纪榛再择佳侣,姻缘簿记载也是丧偶而非和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上尘寰,落九泉,心永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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