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什都没听见,仿佛什都不在意。
从前这般荣宠唯有谢明月会有,今日却轻易给个宗室子。
其这支箭中深意,李旒依稀清楚,所以他接惶恐,而荣幸非常。
李昭箭,箭簇皆用黄金,金质软,难以刺穿猎物皮毛,只为仪式所用。
但李旒还是用这支箭。
“孤与先帝,很相似?”小皇帝笑着开口发问。
李旒神色微变。
李成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李旒在他活着时候便入朝摄政,如今亦算得位高权重,权势滔天。
然而李成绮与他说几句话,却觉得他和从前并没什变化,还是那个在自己面前弯弓射箭,紧张得手拿不稳箭少年人。
若是可能,那为何李成绮看他神情如此平然,恰如见个根本不曾见过人?
“臣不敢。”李旒开口回应。
他声音嘶哑,是无论如何都克制不反应。
皇帝疑惑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不解他反应。
李旒端茶啜饮口,露出个再自然不过笑容,平静地转移话题,“宁州以冶炼铸剑之术闻名天下,臣到宁州时,意外得把利刃,臣想着剑乃兵中君子,更是百兵之首,极合陛下身份,便送到宫中来,那把剑,臣挑得可还好吗?”
微微上扬眼睛弯弯,几乎凝成条姣好线,“今日之事孤知道,不是王爷之过,该是孤命人到王府认错,王爷受牵连,这是无妄之灾。”
李成绮这话说慢悠悠,含着天然笑意,听得人心中恍若有暖泉淌过,极体贴温和。
依稀是李昭尚在。
李旒只觉眼眶发紧。
他知道,若是此刻他在李成绮面前落泪,大概会把小皇帝吓跳,急急忙忙叫人给他递帕子,之后他再想入宫,李成绮大约都会回想起今日,心有余悸,找个理由推拒。
李旒箭术超绝,能拉得开硬弓人手本该极稳,那时候却连支羽箭都抽不出。
李成绮看觉得很有意思。
他坐在高台上,三面被屏风环着遮风,面前又立着人高青铜大鼎,烧得滚烫通红,暖气拂面。
刚刚入秋,身体羸弱帝王身上批着黑裘,厚重密实毛领贴着他下巴,与雪白皮肤相映,他还未开口,便轻轻咳嗽两声,苍白脸上微微泛着红,“把孤箭给他。”
四下窃窃私语,有人悄悄去看跪坐在皇帝身边谢明月脸色,却见他正襟危坐,面色如常。
霜刃太利太冷,锋芒尽数流露在外面,李成绮拿起霜刃,总会产生种会被这把仿佛由冰魄打造剑反噬错觉,青玉案则不然,内敛温润,触之若玉,纵然李成绮知道其锋利不亚于霜刃,却还是忍不住偏爱青玉案。
“孤喜欢。”李成绮不答李旒挑得好不好,仿佛答非所问地回这样句,他笑得粲然,连长乐宫中开得最好花都难以企及他笑颜。
不出意料地看见李旒怔然须臾。
李成绮实在不喜欢受制于人,便是交谈,亦要旁人随着他步调而行。
“陛下喜欢便是霜刃之幸,”李旒像是慌不择路地回答,顿顿,又补充道:“亦是臣之幸。”
李旒知道。
所以他只是垂下头。
手中茶水泛起圈涟漪。
那些曾经做过,连自己都觉得荒谬诡异事情在脑海中闪过。
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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