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溪像是狭窄木匣,又泥沙俱下。有人嘴脸天生像极尊犄角獠牙镇墓兽,恶意张扬而不加掩饰。有人又天生有股悲天悯人似劲头,心未必通达开阔,嘴里又容得下江河湖泊。他们更加自以为是地对他人加以揣测,用更华美言辞加工成句,针下去疼人跳脚,撩开袖口,却连疤都不留。
郎溪是社会底层综合世相,人角,谁也抢不谁戏。
清池四周生有疏林蔓草,水引山泉,凉意森森,捉把蒲扇扛架藤椅,最宜避暑消夏。此刻夏还是初生柳芽,不够热气蒸腾,漫野森绿,可也足够多情多梦。正有云影映在池面里,微微荡涤浮漾,水拨弄出层层纹路,就缓缓融。
郑斯琦第次见别人拿木槌洗衣服,粗长木槌柄手被抚摩地光滑幼润,击下去,溅起星星点点水珠挂在裤脚上。
“有意思?”乔奉天抓把皂角,伸手掬抔清水掸上。
乔奉天抬眼看她眼,阴处下瞳色更是黝黑。女人掐马兰头动作恍然似愣,转瞬间又加快节奏,翻折甚至比方才更要迅速娴熟。
“那这个地方,还就不能走?”乔奉天冷声道。
这是郑斯琦听得最不清句话,他声音太小,几乎是瑟缩。
他从刚才开始就没办法上前,既不是怕更不是躲。道理是个好东西,但并非万事通用,乔奉天既让他不做声,他就不能擅自拂他意。自己如果再年轻十岁,定定是忍不住吧。
忍不住上去呵斥,再牢牢抱他,用胸膛遮住他耳鼻眉目,带他进场无风无雨寂寂深夜,用以好眠,用以疗未愈伤。
乔奉天见地上有团浓黑影子,那是要比灰色晦暗积雨云层叠还要深重颜色。
“不回来也好其实。”女人掐马兰头发热声音,响在指尖尤其清脆,“哔啪”声,像迅猛次坍塌,“你在这儿谁把你当人看。”
那个捻个瓜子儿往嘴里丢,故作精怪地阴阳怪调起来,“哎哟你这说什话!”边毕毕剥剥磕着嘴里瓜子边笑,“谁他娘不把谁当人看?甭这儿指桑骂槐骂人还带拐着弯儿!”
“谁搭腔说谁。”
“哟,就你那逼嘴会讲。”把瓜子皮撒出去,纷纷扬扬撒地,猛转身扬把枯槁马尾冲着里屋开嗓,“丫头出来拿扫帚把地扫扫,天天夹家夹着屁事儿不知道干!”
“你这话呛。是这个意思?”
“人不认命怎办,就这个世道你怎办?”
“你不要老想着去改变别人改变社会,你要学会改变自己。”
女人弯起三角眼,笑意总显得似是而非。
既不能说有道理,更不能说没道理,乔奉天突然哽下,恍然才想起来,这个女人退休前是乡镇中学思品老师。
里屋半晌才有黏重年轻女音不耐地应,“你没长手啊。”
“你逼丫头再讲个看看来。”
女人脚踏烈烈风火似进屋,“啪”声合院里蓝色纱门。琐细蚊蝇紧接着萦绕三圈,才头也不回地飞走。
“她那个女人你不知道?”宋阿姨半倚方窗,“嘴比头先从娘胎里出来,见还不躲着走?”
“回头她又去逢人逼叨叨,这个那个那个这个,你阿妈是最不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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