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葛秀银事儿出挺亏心,点没防备。不过就是早起去市场买点肉菜,个缺氧没站稳便跌落,被楼梯口围栏坚硬拐角撞上胸口。
本以为是皮外伤,痛两天便没事,却没想到在夜里八点会突然晕倒,甚至嘴唇青紫,呼吸困难。彭俊松失手摔杯杯盘盘,浑身颤抖地拨120把人送去医院抢救。表盘上滴答走过难熬小时,情绪崩溃到堪堪重建到再次崩溃,这样波迭数次,等来最后查无血压、无呼吸,瞳孔散大,心电图呈直线,诊断为脑死亡。直有所预兆并积累着准备着,但还是太突然。
抢救室明令不允许家属步入,葛秀银呼吸机却也没撤,是因为生前和彭俊松做商量,提前在网络平台,签器官捐献志愿表。检查番,葛秀银肾脏不行,心脏更不行,唯独肝脏胰腺与对儿角膜,达到无偿捐献国际标准。
不拔管,是等着摘;不摘,是等着彭小满来。
夜半急诊科抢救室走廊,人来往赴,行色匆匆,死亡不分三班倒。彭小满身旁净围些李鸢不认识人。
买个回去高铁票是真。”
“回去买。”彭俊松推推眼镜,点个头。
“没关系,自——”
“问你妈呢?!”
彭小满执拗地追问。
衣服整洁,略微发福,却抱着小满奶奶哭得几乎失掉魂魄筋骨,满脸是泪,咬牙喊着“老亲家”老太太;手搭在佝坐着彭俊松背上,安慰似不住猛力拍打,却自己也忍不住喉头滚动,呜咽地望着天花眨眼老先生;蹲在地上不住地紧揪着自己头发,埋首哀嚎,青筋,bao起,声声喊“姐”男青年;摇摇腿边小姑娘胳膊,抖着嗓子说句“去叫爸爸不要哭”女青年;和执着确认书,以沉默代以提醒与安慰医生护士。
李鸢也悲伤,但不是至亲,程度远远不及他们。融不进那样克制又沉痛氛围,他就只能站定在旁倚贴着墙,紧紧盯着彭小满个。
李鸢早在心里做好笃定打算:彭小满只要有哭趋势,哪怕只是弓腰,或是略略皱眉个微小动作,他就定会不疑有他地走上去抱过他,管你惊慌不惊慌,管你挣扎不挣扎。
并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太觉得自己重要,而是他相信目前为止,这里只有他人,能最大程度地为彭小满怀抱着同理心。因为不知道怎安慰你,所以抱抱你。
可结果就是,彭小满完全不哭。他面容硬得无丝松动,嘴巴绷车线,甚至强撑出股山般巍然。他问医生脑死亡是不是就是指没得救,医生点头;问彭俊松葛秀银有没有给自己留什话,彭俊松沉默不语;问外婆小舅对器官捐献还有没有异议,对面人哭着不做否认,他便也点头:那也没有异议,也
“妈妈还在医院。”彭俊松这说。
“那她现在怎样?”
这是个挺有戏剧张力画面:三个知道真相角色,围绕着唯个被蒙在鼓里角色,随着剧情层层铺开,观众情绪濒临制高顶点,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等着看真相告白,最后那人种种反应。
彭俊松看向小满奶奶,老太太轻轻摇摇头。
彭俊松神色也经历很戏剧大幅度变换,“们现在去医院,你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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