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梦中人抬起手,折支白梅,这才注意到,蛮荒不知何时成绿洲,白梅种满整片魔域。
“师、师尊……”
他小心翼翼地唤他,如呵挚珍。
眼前
他不知道……
不知道他身躯是随着年月腐朽不见,还是被谁带走,又或者……或者……
将夜不敢想,不敢祈盼,只怕落空。
他没有注意荒芜焦土长出嫩绿,也没注意干涸万年蛮荒被川流萦绕流淌,直到他在树白梅下看到熟悉背影。
恍若梦中。
簌簌岁月,更迭不休,夏蝉冬雪,轮回重生。
似有微光穿透眼睫,迫着他从黑梦中醒来,将夜不愿睁开眼,他急着回到梦中,去见他师尊。
虽然梦中那张脸都模糊,都胧上层薄纱,可即便只是看着那身颀长如玉,那抹惊鸿白影,他都极满足。
他皱皱眉,正欲阖目再眠。
却蓦然惊醒,惊地诈尸似从水晶棺材里坐起,棺材盖没撞到头,身边也没能搂着入眠身躯。
这是对你诅咒,凤岚云谏……
冗长岁月很难熬,好在他直沉睡,香甜黑梦中,都是他师尊容颜。
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云谏醒不来,他又死不掉,那就直睡下去吧。
睡到天荒地老,睡到世界覆灭。
此恨何时已。
他与他姻缘,原是早就定下。
如今这棺材内只余下魔神遗体,将夜端详着看好久,会儿觉得自己是他魔后,会儿又觉得自己是醴泉,是小溪流,是将夜。
他看着遗体,又是兴奋地觉得至少他保留他身躯,又是绝望又妒恨地认为魔后比他幸运得多,至少能与爱人相拥离去,而他呢……只余悔恨,数不完岁月煎熬。
将夜掀开棺材盖,就着空下来那半边躺进去。
抚摸着身侧人熟悉面容,恍惚间真就觉得对方只是睡着,只是云谏身体真好凉,他想将他煨热,于是展开双臂紧紧抱着对方。
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不知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他在几尺之外止住脚步,既渴望靠近,又不敢贸然,生怕梦境如泡沫破碎,生怕被现实扎破喉咙。
他心脏狂舞乱草,好像要从胸腔挣脱出来。
双目眨不眨地盯着那雪白背影,看着片片落梅飘在他肩头,蓄在他长发上,是墨黑发,不是千年前因将夜身殒后夜而白发。
片片白梅装饰着墨色。
他脑袋嗡嗡作响,耳鸣不休,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人呢?!
人去哪儿?
他搂着睡很久,睡到不记岁月枕边人竟……竟不见!
将夜腾地从睡百年棺材里跳起来,惊慌失措地往外狂奔,跑出狭长甬道,跑出密闭屋舍,跑出路他未曾注意到芳草花蕊。
长路迢、寒更雨歇,葬他天凉。
长恨悠悠魂梦杳,是梦也难醒矣。
料也觉、人间无味。
……
这眠,便是百年。
他吻他眉眼,吻他鼻梁,吻他冷薄唇,敲开对方齿,将嘴里含着樱桃果核大小种子渡进去。
唯次,他含着笑,闭上眼,挤入云谏怀中,睡过去。
这觉,睡很久……
睡到……仿佛自己已经死,正与云谏长眠于地下。
你死,虽死不,但生,你必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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