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许尧臣,他从前是看不上,矛盾着,既不喜欢又扔不开。等处时间长,让他勾着磨着,竟从细枝末节里咂摸出滋味来,乐意为他收收锋芒,让着他,惯他点儿无伤大雅小脾气。
这三两天,他和许尧臣被挂在网上热议,关正诚没轻饶他,话讲得难听,让他办事用脑子,别睡个戏子还睡出真实情感来,当亡国君。
关正诚当然是夸大其词,厉扬却不爱听他戏子长戏子短,句话还回去,说如果不是诚智建设屁事,也牵不出来后面流言,谁都不是圣人,自个儿先把门前雪扫干净,才能站得稳去点别人。
两人不欢而散,于是白春楼被叫回来。
十点半,习惯熬夜二位早早钻被窝。
——那也不赖,这关系早晚要崩,崩在眼前和崩在将来,没多大区别。
打算好要对着室清冷,却被温情砸个措手不及。
“过来吃饭。”厉扬拿着筷子碗,扫他眼,“发什愣,不饿?”
许尧臣没想明白为什,像是让这份意外烫下,眼眶又热起来,可眼泪到底是没往下滚。
他小时候常哭,那是种讨要手段,证明有人看不下去,心疼,继而对他妥协。他爸没以后,除戏里,就不爱哭——眼泪没用,因为没人妥协,它就只是懦弱。
地毯上,下巴微扬,透出要撑破皮肉倨傲,“要你管,反正不是给你看。”
他什都没,只剩那点骄傲,可以拿出来造块金玉其外盾。
许尧臣走,怀抱里空落落。厉扬往卧室看,客厅灯光延伸不进去,黑洞洞。不禁叹气,人啊,舌头是柔软,可经它吐出字眼,却比冷箭伤人。
成年人,总不能像小孩儿吵架样,拌完嘴就撂挑子。他收回视线,卷起袖子,起身去厨房当伙夫。
牛腩不容易炖,真要慢火细煮,吃进嘴里恐怕要凌晨。厉扬只得翻出来高压锅,压半小时,开锅,已经烂得不能再烂。
许尧臣老实地坐下,轻手轻脚,仿佛怕个动作重就会把什打破样。他给厉扬添碗饭,筷尖在自己碗里米粒上划拉两下,踌躇着伸过去夹块牛腩搁厉扬那碗都冒尖饭上。
肉站上去,颤颤巍巍。
许尧臣捧着碗看他,微妙地泛起少年时那股子骄矜气。
厉扬没多话,给他加青笋和豆芽,似是无奈:“吃饭。”
他不是个多有耐性人,从小就急脾气,后来单枪匹马出来闯,才硬是给磨成八风不动假模样。
切都妥当,再铺进粗砂锅里。这锅是前阵子让阿姨帮忙买,超市里少见,得在小市场里能寻摸到。
牛腩砂锅不难煮,难是味道不易调,重满是大料味儿,轻又净是肉腥。
厉扬不常下厨,全凭他当年面馆少东家经验。砂锅盛肉汤上火炖,油脂自然沁进气孔里,封住四溢肉香,让醇厚汤汁裹着牛筋丸,把味道融进去。青笋和豆芽打底,过油豆干和鱼腐吸收肉汤,变得饱满细腻,佐上两棵焯水上海青,解腻爽口。
许尧臣从浴室出来,嗅着满屋饭香,脚却被拴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他泡个澡,加两遍热水,直泡缺氧才出来。他撂下难听话,料想以姓厉从不吃瘪狗脾气,恐怕要甩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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