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顾砚不明白这点,可这人却偏要次次问、次次用冷水将他当头浇醒。
可他又能有什办法呢,这是他亏欠顾砚,所以哪怕顾砚将利刃塞进他手里,握着刀柄将那把利刃捅进他身体里,他也会微笑着接受这刀,只求那刹十指纠缠。
他什都不怕,只怕顾砚再不肯见他、再不愿理他。
所以他明明白白对顾砚说:“从唐衍那里知道你要过来这里,所以来。因为想见你。”
直白又坦荡。
反正饭盒也得有人洗,大家各司其职,挺好。
他熟练提上来桶水,倒进晾晒在旁边铝制脸盆里,然后默默地退到边,等着顾砚洗好饭盒。
山里井水冷到刺骨,顾砚手指刚沾上脸盆里水,就忍不住倒抽口凉气,他下意识朝沈栖瞄眼,后者紧抿着唇,言不发望着竹林深处,眼神却是空洞、没有焦距。
然后他又瞥眼同脸盆样晾晒在砖石地上十数对碗勺,很难想象这个曾被他捧在掌心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人是怎样耐着寒意将它们洗涮干净。
他用力咽下喉咙,也把心口那股不清不楚酸涩情绪并咽下去。
找校长问哪里可以洗饭盒,却看见沈栖从教室另头走过来。
他两边袖子卷很高,双手冻得通红。见顾砚后瞳孔微颤,又很快低下头,慢吞吞走过来,朝他说:“给吧。”
顾砚当然不会给,语气生硬地说:“不用。”
沈栖大概也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却仍旧执拗伸出手:“给吧,大家饭盒都是洗,你就当这是工作吧。”
所以刚才直没看见这人,是因为他跑去洗饭盒?
顾砚为此怔忡片刻。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有哪里不样,但他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样。
明明昨晚见面时这人还是副忐忐忑忑、连看都不敢多看他眼样子。结果夜之间就似脱胎换骨般。
顾砚仔细回想番临睡前两人之间对话,无果。因为那句话之后两人便什话都没再说,各自卷床被子睡,适合人睡土炕,硬是被他俩睡成三人床,中间生生让出个人位
“你为什会过来这里?”这个问题他昨晚就已经问过,可惜没得到答案,这会儿不知为什又提出来。“别再说什来看孩子这种鬼话。”
他想知道就是沈栖为什会突然想来看孩子。
虽然这个答案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还能为什啊。
沈栖终于将目光从竹林间收回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孩子们就是那杯酒,而眼前这个人才是他想要追寻山和水。
难怪手冻得那样红,整个人都泛着寒气。
顾砚蹙起眉:“不用,你带过去吧。”
这回沈栖没再坚持,他蜷蜷手指,然后将那条胳膊垂下去,转身对着刚才走过来方向,说:“走吧。”
离教室不远地方是大片竹林,竹林前面挖口井,用砖石在四周垒块半大不大空地,其他志愿者陪孩子们做游戏时候,沈栖就蹲在井边涮饭盒。
这是他自己向校长要求,他应付不来孩子,跟志愿者们也不熟悉,说话做游戏都容易冷场,与其留在那让大家尴尬,倒不如个人在这儿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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