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顿,司滢自嘲地笑笑:“哥哥记得?小时候半点不晕船,可喜欢在船上跑,但那回晕得厉害,差点把肠子给吐出来。”
杨斯年陷入长时沉默,等新添茶快没热乎气,他才重新开口:“其实那封信,是当年回中州,才叫小乞儿扔到院子里。”
他膝上双手攥得铁紧:“好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带着你和祖父……起走。”
“祖父年迈,也没多大,都不合适赶路。况且咱们都走,他们肯定要追,说不定还报官呢。到时候还不定哪样下场,哥哥别要怪责自己。”司滢温声劝慰。
她三个哥哥里,就这位长兄念书最好,爹爹祖父都指着他考功名,望他给家里脱商籍,给祖上挣荣耀。自打他在窑里烫出个疤,后头连窑都不让进。
想想也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小孩儿家家玩这种犯上把戏,否则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可哪个会怨自己亲人呢?司滢头摇成拨浪鼓:“哥哥肯定有难处,省得。”
兄妹两个坐在矮几旁,几案上早有沏好茶和果子,还燃香,外头守着人离得远,不必担心说话被听去。
就着茶水,俩人絮絮聊会儿,但问及各自过往时,个劲往好说,都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些年历经过苦难与不堪。
但正因如此,也放大彼此想象。
豆大泪个挤个地往下掉,杨斯年叹着气过来:“哭什?记得小时候,你可不是个爱哭。”
嘴在说人,自己却也幅动荡嗓子,喉头更是上上下下,涌个不停。
司滢先还跟他隔着两步,接着揪住衣襟,再接着,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止不住地呜咽起来。
十数年分离,手足骨肉已长成彼此陌生模样,然而血脉里那份与生俱来亲近,却是怎也难割断。
哭阵,气有些续不上来,司滢拿手绢擦眼,还不忘宽哥哥心:“让哥哥见笑,只是太激动,不是过得不好,哥哥别担心。”
要不是他坚
越是心疼记挂个人,越会不自主地将对方种种艰难放大数倍,于是越想越揪心,越讲,也就越难过。
妹妹话信不实,杨斯年皱起眉来:“小芽儿,你别蒙,切照实说。”
司礼监掌印,那份威仪是令人剔剔然,再加上长兄凛肃,司滢只好依言,把家里发生事给如实说。
族人逼迫、欺压、觊觎与算计。以前亲亲热热,把她喊得当女儿似人,都恨不能将家里搬空,连她戴耳夹也抢走。
这句句地,说到祖父过世以后:“……祖父走不久,就把房子给典,大夜里坐船往燕京来。”
杨斯年带着她坐下,声音拔干:“小芽儿,这久没去找你,你怨哥哥?”
小芽儿是方言,类似于巴蜀那头幺儿,中州人惯常这样喊家里最小最受宠孩子。
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称呼,司滢恍惚下,想起积年过往来。
族之长女儿,三个男儿家妹妹,她曾经也是威风八面人物。
那时不知愁也不知羞,总爱坐地耍赖,抱哥哥们腿,硬要缠住两个给她抬肩舆,然后学戏台上公主,指着樽樽还没风干泥胎,说这个要,那个也要,都洗干净送到本宫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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