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着古怪,但宋沅犹豫片刻,也有些窘迫地和盘托出:“先前刚回来时候,在卧房衣橱里找到些衣物,许是宗门借住时客人留下罢,当时匆匆借应急,现在想来不合适,不知是谁”
他话音未落,谢点衣眉头微颤,目光淡淡落在庭院梅树枝头上,低声道:“不是什贵客,就是予你,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再换。”
他不凶人,神情又很平淡,眼望去,虽着灼灼红衣,但眉目色彩却黑白分明,修眉浓睫,目沉如墨,如落笔重肆丹青,只有嘴唇红润,但就这抹丹朱,平生十分艳色,咄咄逼人气势要收敛许多,才叫宋沅有胆量坐着平平常常地同他说话。
谢点衣脾气很坏,口舌也尖毒,但他待自己其实不坏。
修士模样像神仙,心肠却未必胜过凡人,宋沅听过师兄弟为师尊恩宠反目成仇,也见过师兄时生妒要害师弟生,千万载修仙路,什样事都不新鲜,这样老剧目反复上演。
他壮起胆子,细细观察过那人蛇面目,发觉它还是有神色变化,除去目光流转,它眉头也会微微颤动,唇角似乎也有变化。
这样变化大大打消宋沅畏惧。
它虽然模样妖异,可生得每处都漂亮,还会同情人呢。
但很快他便知晓,自己总是天真。
*
他没有接人蛇递来腿骨,只是向它捧捧那朵娇滴滴灵山含笑:“这花夫人是如何得来,能否告予?”
人蛇盯着他含笑眼睛看会儿,目光才慢慢落在他指缝夹着茎捧起花儿。
粉白指盖和泛着浅茜色指节和指肚。
它迟疑会儿,随后伸手捻起这只花朵儿。
它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与人类大不相同,坚硬、苍白而尖锐,尖端微微勾起,是兽类武器。
起码,少年时谢点衣对他几多照顾,他们同度过霜云塔寒冷夜晚许多年。
起码,师兄谢点衣在听见梵净山和尚要渡师弟遁入空门时,能当场掀案桌冲佛子拔剑。
宋沅对师兄要求并不高,他怨愤来得慢去得却快,而且总记别人好。
但其实,这只因他并不放在心上,无论是事,还是人。
闻言,宋沅便猜想道:“是执事堂安排罢。”他记得里头很有几匹自己都认得出来好料,想不到执事堂做事如此利落
宋沅想不起来那日昏厥后,究竟发生什,只记得模模糊糊做个有关雪雪梦。
谢阮二人后来又分别来过,但只是说将他扶上床,应他话,也不曾唤医修来。
奇怪是,这二人提起神情都有些微妙,似乎都不怎愉快。
阮呈星还暗暗向他打听雪雪事,但宋沅对此很警惕,多问几句就垂下脸,故作疲惫地请回。
谢点衣话却不多,常常只是问候些衣食起居事,宋沅以前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闲,连衣裳都要问。
轻轻触碰到宋沅手背,是冰凉而光滑触感。
它捻起那只灵山含笑,垂眸注视会儿,随即抬眸瞧瞧宋沅,又默默垂下脸。
宋沅脸上笑都被它盯得有点撑不大住,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人蛇却拧身,飞速游弋离开。
宋沅望着它那条迅速消失雪白蛇尾。
此间气候恶劣、人烟稀少,反倒养出纯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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