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开折扇,扇风遮面,端得幅风流倜傥浪荡模样。
——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秦家见证过历代兴衰,做过帝王师,亦被帝王无情流放,远骋荒野。秦庭并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祖父犯过什错,最终招致如此祸端——原本应当被祖辈们口口相传训*,不知为何,就此湮灭在时光里。
谢玹阵莫名:“?”
“是故师父为取字槐序,那是浓荫绿巷、风动藕花语好时令。”秦庭道,“小殿下若是对感兴趣,得先从姓名开始解。”
小殿下从不做无用之事。
秦庭悠然笑,细细看向谢玹。
他被自己从鹿鸣居带出来,路无话,装得乖觉而温顺。而后落座填饱肚子后,便开始有力气算计起来。
秦庭言语之间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知不觉,谢玹心中警醒屏障竖起。
他是可以利用秦家约束李家,但前提是——所有行事皆在他谢玹掌控之中。
秦庭或许会成为那个意料之外不可控。
在谢玹毫不掩饰视线中,秦庭轻叹声,说道:“倒也不全是假装。酒量确实不大好,但有时做事,酒才是最好掩护。”
“天阶雪”菜式五花八门,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点上发挥到极点。
晚风收暑,夜色凉时,人与月皆醉。
谢玹饿天,饥肠辘辘,酒足饭饱后心满意足,眼下正小口小口地喝着芙蓉汤。而他对面人,却正在把酒当水,杯接着杯地喝。
都说豪饮易醉,但秦庭就这饮晚上,席间连举杯姿势都曾变过,现今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不见半分醉意。
谢玹看他半晌,冷不丁地说道:“原来你那日是装。”
秦庭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但他既然决定将自己、乃至未来整个秦家命运都寄托在谢玹身上,就不能再让他有丝毫犹疑。那汴梁街头、绿荫之上初见,并不能让他就这走进谢玹心里,他必须要让谢玹感到安全才行。
这位小殿下心,可不比宫里那位铁面阎罗萧先生软多少。
只见谢玹低头缓缓搅弄汤匙,并无不可地说道:“那你可要细细地讲来听才是。”
秦庭轻笑出声。
他刚被扔去蓬莱山时,还是个半大不小孩子,蓬莱山师兄师姐们豪情壮志,爱剑也爱酒,常常将他逮住就把酒往他嘴里灌。就算是再不胜酒力人,也要在这般环境中锻炼出来。
秦庭再饮杯,回头见谢玹依旧盯着自己。那双碧色瞳清澈如许,分明像孩童般纯净,却教他看出几分算计影子。
他将酒杯搁在桌面,俯身凑近些许:“小殿下何故这般看着?”
谢玹不慌不忙,往嘴里送勺汤:“秦大人……”
“是八月十三出生。”秦庭忽而打断他。
“嗯?”秦庭把玩酒杯,回眸浅笑,幅“你说什”模样,“哪日?”
还有哪日?
某位秦姓家主打翻干侍卫,当街拦车那日。
细细想来,恐怕秦庭早有接近皇室想法。在人才济济汴梁,世家居于垄断之地,几乎所有人都生存在永州李氏阴影之下,秦家从杭州回到汴梁已是不易。区区个秦庭,若不依靠皇家,根本难以举家立足。
但这样人物,岂会甘于人下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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