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商看中他,是因某日处理完宫里娘娘们事儿回来,临近子夜太医院里寂寂无人,却隐约在直房门口亮着盏小灯。
陆商好奇凑过去看,却发现这小学徒抱着本《崔氏脉诀》在小声地背,边背还边在书上圈圈点点,那本书卷都翻得有些掉页。
陆商清清嗓子咳声,小学徒被吓跳、手中书都掉。见来人是陆商后他立刻伏地磕头,连连抱歉后,声音哽
彼时,泰宁地信重他、太医院同僚们仰赖他,徒弟们都将他话奉为圭臬,陆商确实过上段想做什就能够办到什日子。
然而权势如虎,想要永远地驾驭掌控它,就需要许多非常手段。
太医院身处禁中,又与后宫诸位娘娘们有来往,后宫女子背后又是京城各大家族、势力,其中盘根错节,到处都是陷阱。
像是韩硝,原本陆商并不想收他为徒,这孩子聪慧有余但仁念不足,他同样出生京城八大高门之韩家。
韩家祖上就是做大夫,六国乱世时有两国国君都是延请韩家医官,韩硝自己就有家传,不用拜陆商为师也能学医。
陆商深夜恸哭,其实是因为羡慕。
何老娘与胡屠户、岳母跟女婿,没血缘关系尚且如此孝顺,他亲子却是那样副相看成仇模样。
羡慕之余,徒增伤心,因此饮酒、抱着酒坛对月大哭。
陆商从小跟着父亲学医,陆老爷子并未在任何药局医馆挂名,只带着小陆商做个串街游医:
江南、岭南、蜀中再到关中、西北、大漠,老爷子用尽半生带着儿子走遍锦朝大江南北,由最简单药草——大黄给他讲起。
比起他,陆商更偏爱那些寒门出生、在太医院帮忙多年小学徒,然则他才展露出收徒之意,后宫里丽妃韩氏就故意装病、引他前往,以家族门楣等哭哭啼啼哀求。
万般无奈之下,陆商只能收韩硝为徒,但韩家人也跟着后退步,同意陆商再收位弟子,但这弟子要排在韩硝之后、管韩硝叫师哥。
陆商最终选中是个来自杭城青龙县小学徒,那孩子爹娘遭场蝗灾死,跟着舅舅上京后又被舅舅卖入宫廷。
他十岁就入宫做侍卫,后来年纪小、身体底子也不成,便由主管怜悯调拨到太医院,做太医院最末等学徒。
说是学徒,实际上就是杂役,每日不是打扫院子就是端茶倒水、擦桌子端板凳,就连给御医们拎个箱子活儿都轮不上他。
民间百姓有太多生老病死、贫病交加,陆商小小年纪就经历寻常人半辈子才能见过生死、医道中攀借医术捞金腌臜。
只是陆家老爷子直到去世,都坚持认为大医当悬壶济世、寄身民间,少参与庙堂之争,偌大杏林世家破败,也因在多年前牵涉进朝堂。
陆商年轻时,也坚持父亲理念,游方四境,以自己医术造福方百姓。然而随着年纪增长、见到太多平民百姓力所不逮之事,他医道也产生改变——
若想悬壶济天下,则必须闻达于朝堂,否则以人、家之力,根本没办法救百姓于水深火热、贫困疾病之中。
于是陆商辗转北上,凭借杏林世家之名号,举进入泰宁朝太医院,由御医做起,步步凭借医术和心思钻营做到五品院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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