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好半天,才捏嗓子出声说句没事,可那声音还是给他自己和点心、远津两个都吓跳。
“公子您怎?您声儿怎这样?!”
云秋咳会儿,嘶声道:
“……没事,就只是渴,点心你先帮烧点热水,远津你去叫船老大开船靠岸。”
点心站在门外,听着云秋那像被砂纸打磨过嗓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云秋摇摇头,然后又摇摇头。
挪动着往后缩步,然后又缩步,直到屁股悬空出罗汉榻,整个人下跌坐到地上。
啊呀——!
这下摔得狠,又偏倒霉是腚部先着地,云秋龇牙咧嘴地扶住后腰,然后又嘶好几声。
外面清理打扫两人听见动静,纷纷挪步上前,点心稳重,没下推开门,而是在外面先唤声:
云秋骇然地看着李从舟,酸涩肿胀双眼尽量瞪大,然后又缓慢闭上,再瞪大、再闭上。
李从舟很少说梦话,即便是伤重,也只是沉眉呼吸重,很少说出来这样长段话。
而且字词句清晰,那份强烈恨意,只是听,都让云秋觉着胆寒。
他张张口,想要推醒李从舟发问,又觉着自己身上阵冷阵热,心跳时快时慢。
这时候,躺着李从舟未醒,似乎还是困在那个梦里、紧拧双眉又说出句:
云秋怔愣良久,点点反应过来李从舟说什:
承和十五年,报国寺大火。
报国寺上下三百余口,包括圆空大师、明义师兄,圆净、圆澄还有寺监等,全部死在那场大火里。
熊熊烈火,燃烧整三天三夜。
从祭龙山上飘下来黑灰落到京城里、甚至飘进宁王府内苑,在宁心堂中都能嗅到呛鼻烟。
可是这多年来,公子做事自有套道理,所以他在门口站会儿,才点点头应好:
“那公子您小心些,这就去烧水。”
听他两人脚步声先后远走,云秋这才扶罗汉榻边沿,哎唷哎唷地撑着爬起身。
李从舟昨夜动得很小心,也是因那什香缘故,除感觉有异物感外,云秋倒暂时没觉得身上有哪里特别不对。
要说伤
“公子?”
云秋脸涨通红,他身上可什都没有,而且昨天穿过来衣衫……
他蓝色外袍上痕迹星点,中衣揉成团比抹布还不堪,至于李从舟那套墨色交领颈装……
啧。
云秋抬手捂眼睛,根本不好意思看。
“镇国将军已死,四皇子也被西戎贵族残忍杀害,苏宰相却还以为——西北战事不急?”
云秋心上咯噔声,麻意下从尾椎骨蹿上天灵盖。
就算是梦,哪会有人做这样真实细节梦。
就算是梦,哪会有人想这样恐怖事——想自己恩师、同门惨死,想自己舅舅和当朝皇子已死。
而且如今,苏驰只是户部正二品司长,李从舟怎可能叫得出什“苏宰相”?!
外出佛会僧明济星夜兼程,却只能跪倒在那片废墟前,眼睁睁看着朝廷兵马将焦黑遗骸具具抬出来。
僧明济跪在那,跪七天,然后离京北上,投身西北军营,去就是五年。
五年后,承和二十年。
当年在报国寺替王妃接生嬷嬷随儿子轮戍回京,在八月十五宁王世子生辰宴上,语道破真假世子案。
而后、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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