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气归生气,李小芸犹豫好几天,还是带着张沉挂精神卫生科号。可人家医生里外查,压根儿什事也没。李小芸心里大石头嗖地落下,但同时又堵上团软绵绵棉花,让她频频不安——有病好歹能医,什病都没有岂不是丁点法子也没?
不过李小芸很快就被城里永无止境冒出黑烟压得顾不得多想——钢厂效益不好,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家里还有两张嘴,曾经荣誉工人张立成没办法,为养活家三口人,屈尊重新捡起以前从父辈那学来手艺,找机会就给人修家电水电摩托之类赚外快。般人家男人多少都会些修理
与李小芸几乎无二异五官后就要露出既惊讶又羡慕表情,夸张地说:“你家娃娃和你个模子里刻出来,真好看!”
可等张沉慢慢长大,去幼儿园小学,李小芸慢慢觉出不对劲儿来,张沉活在自己世界里,似乎永远不理会外界声音,他情绪总在平静海平面和欲喷发火山之间来回游荡,大部分时候他像个普通孩子样,只不过不大爱说话,可偶尔,比如李小芸和张立成吵架时候,张沉便个人趴在卧室桌子上,伴随客厅里激烈争吵声,抿着嘴咬着牙,使劲儿拿指甲抠桌角和课本边缘,用力得手指都要痉挛,不知道有什深仇大恨。
从开始上学起,李小芸次次家长会被班主任单独请去办公室,班主任看起来比李小芸这个家长更担心她儿子,每次都要皱着眉捏着成绩单提醒李小芸:“张沉成绩不用多说,但家长定要多关注孩子心理健康问题,这孩子冷冰冰,每次上课提问抽到他他都不回答,集体活动也不参与,下课就跑到窗户那里,可劲儿往外看,问他看什,他说看世界,这个年龄男孩个赛个捣蛋,哪有这样?”
李小芸听得阵心惊肉跳,回家就对儿子通逼问,可她什也问不出,母子俩大眼瞪小眼,非得张立成在客厅吆喝他俩:“吃饭啦,有什事吃完饭再说!”
李小芸这才叹着气作罢。
可张沉爱看窗外习惯仍在继续,在学校看,回家也看,甚至度到痴迷地步。
从三钢家属院往外看正好能看到钢厂巨大烟囱,黑色浓烟像海底巨兽吐出浊气,永无休止地往外送,张沉对着这片浓烟发呆,眼睛底下是刚下班回家工人们,张立成也在其中,拎着只刚买回来烧鸡和瓶白酒,张沉在片黑压压人中找不到他爸,他眼睛总在这时骤然失焦距,目光所及之处只片黑色,攒动人头像黑色海浪阵阵翻过,拥挤地从工厂涌向家中。
窗台趴久,张沉感到胳膊阵酸麻,他看着浓烟和黑海,心里涌上股绝望,他用力睁着眼睛,那些个黑洞洞工厂和浓烟就像把把软刀顺着风涌进他眼睛里。张沉感到身体不对劲,浑身上下渐渐爬上钝痛,他哑着嗓子喊李小芸:“妈,胃疼。”
李小芸带他看过好几次医生,城里最好医院,可什也查不出来,最后次去医院时候,老医生重重叹口气,扶扶鼻梁上架眼镜,对李小芸说:“挂个精神科号看看吧。”
李小芸气得差点把整个医院掀翻,她不服气,她这漂亮优秀儿子怎可能看精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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