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沉跑活儿久,自然而然认识些有意思爷爷奶奶,李奶奶就是这些老
立成又被点着把火,把地板踩出阵巨响,快步走到张沉卧室门口,哐哐敲着脆弱木板门,他操着副独属中年男人嗓子,像整日在烟尘里腌渍出味儿,朝里面吼:“张沉,你都上高中,该学着为家里分担!”
里面还是安静,只有书页翻过轻声,这轻飘飘安静像是种挑衅,张立成顿时觉得自己做老子权威被挑战——家里女人敢指责自己,儿子也不听话,他气得猛然抡起拳头,朝木板门砸好几下,冲屋里继续吼:“你现在敢顶撞你老子是?你学学人家对门杨明明,初中毕业就下矿挣钱去!你读那几个破书有个几把用?你爸又要上班又要给这户奶奶那户爷爷修东西,你给你爸妈分担分担不成?”
张立成正说到兴头,屋里传来哐声巨响。
李小芸慌张地跑过来,拦住张立成,絮絮叨叨地说:“你别说他!这刚上高中,正要紧时候,你个当老子累点就累点,他以后考上大学在大城市找下好工作还没有你吃香喝辣?别把孩子耽误!”
她正说着,面前门就砰地声打开,张沉已经比她高出两头,她看儿子要费劲地仰头,皱鼻眯眼朝他打眼色,让他别跟张立成置气。可张沉倔得很,身子骨像钢打出来,生气就板直得叫人害怕。和他爸那副中年人烟酒里腌渍出味哑嗓子不同,张沉说话轻飘飘,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急躁,他安抚性地拍拍李小芸肩膀,扭头朝他爸说:“以后给人修东西活儿放学替你干,你不用操心。”
张立成没想到他恨不得钻进书眼子里儿子居然主动替他揽下这些杂碎活儿,下意识去看儿子眼睛,却猛地发现儿子已经已经比他还高出截,要稍稍仰头才能对上儿子眼睛。
张沉瞳仁比般人稍大些,黑漆漆,盯着人时给人种挑衅错觉。张立成和儿子视线对撞那刻,忽然察觉到这十来年时间流逝,他心里某块地方发出声闷闷钝响——他在慢慢变老。这认知让张立成原本紧绷肩膀骤然塌下,他梗着气,说句:“这还差不多,书少看点儿,凑活念完高中就行,现在这不景气,早点找个养家糊口活儿比什都强!”
张沉没出声,脑子里不断闪过张立成那柜子修理工具——有改锥、老虎钳、螺丝刀、电烙铁……
张立成求之不得儿子主动替他揽挣外快活儿,他最近迷上打牌,偶尔也和几个钢厂同事凑桌麻将,几个人打就是天,打得昏天黑地眼冒金星,修理电话打到家都不愿接。儿子这样无缝衔接,张立成便乐得顺水推舟,至于张沉怎兼顾学业,张立成不操心,谁不知道他儿子脑袋灵光?张立成甚至内心隐秘地希望他儿子笨些,好早点放弃考学出去念想,老实待在云城,找份差不多体力活儿工作,娶个踏实媳妇,两口子起尽心尽力伺候他老子。
自从张沉替他接下担子后,张立成那辆跟几十年摩托就跟儿子,张沉习惯把工具箱硬生生塞进双肩包里,背着沉甸甸工具在城里留下轰隆尾音,张立成看着这样儿子得意得不得,学习算什?早早有挣钱本事才是云城里硬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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