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惊奇地看自己孙子眼,感叹:“同龄人就是不样,晚上就敞开见底儿。小张以前都不爱跟聊天,闷闷,干完活就走,时间长才愿意跟讲讲话。”
“您说正事儿,他到底干嘛?”
“挣钱,还能干什?你以为跟你似每天有力气没处使?”
程声把碗放下,又问:“他家大人呢?高中生就放出来挣钱?”
“他妈下岗,他爸在第三钢铁厂,就火车站往北走那个,也正闹下岗呢,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乌央乌央工人在厂子里站着,被领导挑来挑去决定留下哪个,和下岗也差不多。家里都要揭不开锅还管学生不学生?
程声这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他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时发现整个屋子只有自己个人,连旁边枕头都被收进衣柜里,仿佛从未有人在这里睡过样。
听到卧室里动静,李奶奶围着围裙掂着个黑铁锅进来,她向胳膊肘往外拐,最看不得可怜人,对自家孙子倒是骂下嘴打下手,张嘴就要先把程声数落顿,“你还知道起床?人家小张早上六点半就起来,又帮洗菜又帮收拾家,干完才走,你看看你,还比人家岁数大,像不像个好吃懒做赖皮猪。”
程声脑子还锈着,先被劈头盖脸骂顿,他脑子里不断闪过昨晚尴尬画面,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己前面墙皮,干巴巴,白得发灰,小声嘟囔:“这就走?也不说声?”
李奶奶不知道他叽里咕噜在说些什,掂着锅回厨房,面走面催促程声:“赶紧起来洗洗,中午吃西红柿打卤面。”
程声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身上是昨晚张沉递给他睡衣,程声缓慢把鼻子凑近自己睡衣,用力嗅嗅,却没闻到丁点别人味道,只有阵纯棉布料和沐浴露混合味道。他有点儿失望,蔫着脸下床洗漱去。
程声没再耍贫嘴,筷子搅着面条,把瓷碗吃个干净。
无意间,他抬头朝窗户看眼,正好看到远处辆运煤火车,十几节漆黑老旧车厢挤在起,里面堆满煤块,多得几乎要溢出来,车头冒出黑烟正好勾出个氤氲黑色勾子,缓缓融化进空气里。
程声看得入神。
但他此刻只是个旁观者,像摄影赏析课上欣赏资料里枯槁孱弱难民身体样,他隔着道透明墙,怎也无法真正进入这里。
他不懂,他还是不懂,他当然不懂,
中午西红柿打卤面被李奶奶做成西红柿汤面,程声嫌弃地拿两根筷子在瓷碗里挑来挑去,忍不住评价:“您这做饭技术和吉他技术有拼。”
“你可得吧,做饭可比你吉他强,你少吃点零食,嘴都养刁。”
李奶奶本想接着数落她这个亲孙子,话说半忽然想到什,放下手里筷子,抬起头朝对面程声说:“哪天小张再来家里,让他给你做次,他做饭可比强,上次还跟他学道过油肉,你别看人家白白净净小伙子,干活特利索,切菜切肉那架势比你妈和你大妈还厉害,几下功夫就把教会。”
程声正往嘴里塞筷子面,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问他奶奶:“他到底干什?不是学生吗?怎又来修东西?”
“他告诉你他是学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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