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床头柜上那台老诺基亚这几天不断地响,有时候是两个发小催他回去,常欣说经纪公司把她放进个缺贝斯手金属核乐队里,主唱开口就是大黑嗓,她听那唯恐地球不爆炸黑嗓就要把弦按跑,但乐队就她个女生,几个半大小伙不好意思凶她,嚷嚷着就过去。常欣说当女生真好,程声却忽然想起李小芸,没说话。
秦潇也给程声打来长途电话,说他不再打算继续玩摇滚,常欣走就剩他们俩动不动就弹呲打错拍业余男,谁看?
更多时候是老程打来,小时能炸他十几次,每次都被程声按掉,后来索性关机,眼不见心不烦地刷下学期专业课题。
可他刚关机五分钟就重新开机,程声怕自己错过张沉电话。然而他等两天,手机没响,客厅电话也没响。
第四天程声就翻过窗户逃出去,区区把锁哪能拦得住程声?就像张沉说,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只是那时候他下面还有点余疼,腿脚也不利索,翻出去时只能靠胳膊和手使力,手上被磨破层皮不说,最后跳还崴左脚,彻底变成个歪歪扭扭假瘸子。
他往前走。
李奶奶这次连气都没叹,只是硬生生地反问他:“你这样对得起谁?”
张沉早看得出李奶奶如今看他眼神不对,八成知道他和程声那晚事。她以前最喜欢张沉,跟他聊天眼睛都冒着光,可现在那双眼睛里还掺着憎恶,但她是文化人,万万做不到对外人恶语相向,只能夹在尴尬和不友好之间。说到底大家都是动物本性,没有威胁怜悯果然转瞬即逝,警报声响所有人都会撕开表面那层皮走回自己阵营。
李奶奶确知道他们之间事,程声在那晚过后刚踏进家门就被奶奶抓个正着,奶奶看他瘸拐两腿打颤样子,不可置信地扶着老花镜去看程声脸,可目光还没挪到脸上就被他脖子上大片泛红吻痕吓得口气差点断在喉咙口。紧接着程声就挨他人生里第巴掌。
从小到大老程没少揍他,但专往不痛不痒地方揍,胳膊大腿屁股脊背,不轻不重拿笤帚打十几下,顶多出几道印子,不耽误第二天活蹦乱跳。
程声瘸拐地往外走,天已经连续阴沉好几天,他早就习惯,心情也没因此变差,只是走步底
读书人不兴打人脸,往脸上抽可是侮辱人,奶奶偏就抽,因为这是自家孙子,还抽不止下,边抽边骂他,原本和蔼声音被气得活生生升两个调,“程声,你现在怎学成这样不知羞耻?你是个男孩,以后怎谈对象结婚?别人家姑娘要知道你被其他男孩……”
这词她也觉得难以启齿,接下来话愣是哽在喉咙眼半天没出来。
程声也不多话,他现在变得比以前沉默许多,默默地挨打,再默默地回自己屋里学习。可奶奶还是不放心,每天出门前在大门外多加把锁,防止程声偷偷跑出去。
他被锁在家里三天,把下学期要用课本过遍,搁置财务系统也写完,期间程声去客厅跟着碟练俩小时鼓,开头就进错拍子,之后又连着错拍,鼓声震天响,打到后来楼上楼下全找上来,哐哐哐地敲门:“能小点声?家孩子在家连作业都没法做!”
程声把鼓棒扔,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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