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成问:“你觉得自己多余,怎不去死呢?”
张沉把苹果把塞进他爸嘴里,也不管对面人呛得直咳嗽便独自站起来,拍拍身上草渣和土,轻松地说:“不信邪,偏要留下来找位置,不行吗?”
千禧年过,整个中国都像被按加速键。学校附近平房座座倒,新楼座座拔地而起,三层变成六层,六层变成九层,宿舍老大总爱揽着张沉肩问他:“你说咱们学校咱们系大楼以后会不会建成二十层?”
张沉任他勾肩搭背,正儿八经回答他:“没准百层,以后事谁知道。”
省会到底算发展迅猛,虽然不比北京上海,但足够给张沉这样人个往上窜可能。大二大三,张沉开始接外包活,只不过不是什遵纪守法事——窝在学校机房当黑客,但来钱快,单能抵他爸半个月住院费。
九八年夏天,张沉离开云城,去全省唯个重点大学。
填志愿那天,张沉坐在待三年旧教室里,抬头望眼窗外,外面是萧条街景,零散行人匆匆走过,脸上全都挂着不大高兴表情。张沉不知想到什,在众陌生专业里选省大刚开设没两年计算机。
从云城到省会绿皮火车要开两个小时,不算太久,他每周往返次,周五离开周日返回,和护工换班,起照顾医院张立成。风雨无阻。
张沉开始积攒唱片,学校宿舍和云城家里被花花绿绿碟片堆得满满当当。但碟需要钱养,爹需要钱养,护工也需要钱养,张沉只好多打几份工。他在餐馆洗过盘子,在迪厅放过歌,在量贩端过果盘开过啤酒,天时间掰成八瓣用却仅仅勉强维持自己和云城家里开销。每到医院缴费那些天张沉就要绷紧神经,天只吃顿饭,攥着手里钱从省会坐火车回云城,等把钱交给医院才敢彻底放下心来,回自家老房子给自己做顿丰盛菜。
偶尔张沉也会心平气和地陪陪他爸,只是他爸未必时时如他般拿起放下。
但他最喜欢份工作是酒吧调酒师,工资和当黑客差得远,但能免费看酒吧里每晚驻场表演,有时候甚至能在帮人调音时趁机鼓弄两下音箱和合成器。
那时候酒吧刚兴起,大学城附近就他们这儿家,全城大学生都趁晚上往这儿赶来找乐子。酒吧有位驻唱歌手,每周周中背把吉他来,唱完就走。后来某天他背来把贝斯,举着话筒跟底下
张沉把轮椅上张立成推去医院外面晒太阳,自己坐在草地里捧着本专业书看,偶尔抽笔划几处重点再做几道题。
可旁张立成非要打扰他,絮絮叨叨埋怨,从社会埋怨到自己,最后还是落入句话:“咱家倒霉,世界不公平啊。”
张沉把书撂在旁,迎着刺眼太阳说:“是们有罪。”
张立成马上瞪着眼发出阵干燥大笑:“们有罪?罪在哪?罪在不会投胎?”
“罪在们多余。”张沉从袋子里拿出个苹果和把小刀,低下头,悉心给张立成削皮,接着刚刚话茬继续说:“们连为什要活着都不知道,还要辛辛苦苦自己找,可能穷极生也找不到。但有人天生就在对位置,天生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错是他们吗?不是,错是们,是们无知,们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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