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猛地将他向水面送把,窒息感消失,口鼻霍然钻出水面,他额角爆着青筋大口吸入氧气,环顾四面,没有方应理。
方应理没有上来。
他脸上是湿,不知道是海水还是眼泪。他大声喊着方应理名字,好像已经足够撕心裂肺,但偏偏听不见声音。
声,海面空荡荡,无穷无尽地滚动蓝色。
两声。
好奇怪问题。
要吧,自己也是万物之啊。人没有水,当然会死掉。
他正要说话,看到眼前人缓慢坍塌下去,先是眼珠,继而皮相,最后是骨骼。水似火,摧枯拉朽般地将满目坑洞全夷平,沿着丘陵生出植被在塌陷,地平线在旋转,任喻不断往下坠,汹涌水流冰冷地灌入鼻腔,脆弱气管堵塞着无法呼吸。
满肺铁锈味。
救救。
不知道是谁在旁边说“太生水”四个字。声音不大,但很笃定,像布道时说什创世神话。
对,他想起来。
是太生水。
水反辅太,是以成天。天反辅太,是以成地。
“你怎知道?”
昨夜没睡好,在飞机上,任喻做个梦。
很奇怪,他梦见七年前跟历史系郭教授去湖北清理楚简。
那是他第次看见战国时期棺椁,墓主头东足西地躺在里面,两手交于腹部,骨架上被腐烂丝织物包裹着。
其实倒不恐怖,只要时间足够久,人就会被分解异化,审视时候不会觉得像同类,反倒与根茎下发现动物虫尸没有太大差别。
他隔得很远,只能看到大概轮廓,但不知道为什,他好像看得到水银池沼里浸着人颅骨,两个森森洞。而覆在他身上丝织物颜色竟然还没败尽,能看出很浅绯色。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问:“还要水吗?”
任喻在片阔寂中迫切地抓住什:“不要不要。”
皮肤感受到灼烫,猛地睁眼,滔天海浪重新凝聚,点滴忽然变成方应理,在往他手心里递水。
“做梦?”方应
四肢在水流中无力地摆动,像海藻,产生濒死时失重错觉。
救救。
忽然股力量从手腕处收紧,带着他往上。
是方应理。他看不见,但他就知道是他。
方应理说:“上去。你得上去。”
他激动地回头,看到身边站着人穿袭绯色曲裾袍,跟演戏似,也不知道是不是化过妆,戴着头套,头发好长,涂抹得很白脸,眼窝深邃,颧骨也高。
任喻有点发憷,他看到对方笑,其实也不是真看到,就是种感觉,觉得他笑。
然后他听到他问:“太为什生水?”
“太就是道,道生水,水生万物。”任喻回答。
“那你要不要水呢?”
贵族吧。他想。繇|药
后来棺椁被抬出来,再层层地清土,郭老师喊他过去。
他在坑道里被绊下,最后扶着什人站住,他看到郭老师戴着胶皮手套,指着边箱里裸露出来木片,兴奋地说:“先秦版本《道德经》。”
任喻盯着那堆斑驳竹简,看不清,用力再看,楚国字,每个都旁曳斜出得差不多,只勉强认出两个,其余不大懂。郭老师指着米粒大点字,说:“这是‘道’。”
又看另片,仍是不大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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