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窗外片压抑青灰,他在七月初晨燥热中出身白毛汗,连手都在抖。
他翻身下床,逃也似地冲到水盆旁往脸上扑清水,直到完全清醒才停下来,撑着铁架直喘粗气。
房间昏暗,晃荡清水倒映出他苍白脸色,犹如苏宴笙投河那日,吞没倩影秦淮河面。
这几日来,他直掩耳盗铃、妄图压抑可怕东西,终于还是与他面对面地现原型,直勾勾盯着他,叫他不敢擅动,也无处可逃。
他愣愣地望着水中如恐惧般扩散波纹,心脏突突直跳,耳边依稀萦绕着苏宴笙断腿时声嘶力竭惨叫,眼前浮现出泡到发胀、缠着水草尸体。
他当初看到也不是什啃脖子,而是在做那种事。
那天,在烈日昭昭大街上,群饭后闲人将断腿苏宴笙团团围住,往他身上扔烂菜叶子,破口辱他是喜欢男人败类,是勾引自家少爷**,是瞿大夫人死后派来妖人……在场每张义愤填膺脸上,无不极尽鄙夷。
而身在叫骂声中心苏宴笙,嘴角却始终噙着丝笑温柔笑,像是想到什开心事,他穿上曾经艳丽彩衣,拖着断腿往秦淮河边踽踽行去。
站在酒楼上沈惜言看见此情,不明白发生什,只知道苏宴笙定很疼。他咬着手指抽抽搭搭问父亲:“爸爸,他们,他们为什要往宴笙哥哥身上吐口水?”
“因为他是怪物。”
言是犬子发小,那就是好侄儿,太太也喜欢他,就算九爷不说也肯定会安置好惜言。”
“记住你说话,把儿子管好,以后别再让大晚上跑去欢乐厅里找人。”
赵万钧这话说得无波无澜,可严昌平听罢,老脸都绿,他立刻战战兢兢道:“还请九爷放心,回去就好好收拾那混账玩意!”
*
沈惜言又做梦,但这次梦中不再是什芬芳旖旎,也没有那个人,而是场困扰他十年恐惧。
“宴笙哥哥才不是怪物!”
父亲收看热闹表情,冷笑声,满含轻蔑道:“小孩子家家,懂个屁,这是他应得!断袖分桃,大逆不道,男勾引男,不是怪物是什?怪物就该被世人唾骂,遭乱棍打死,死连祠堂都不收,最后变成孤魂野鬼!”
……
“不,不是……不是怪物!”
沈惜言低吼着从噩梦中惊醒,父亲说那番话时略带狰狞表情还犹在眼前。
他梦见十年前,他最喜欢那位大哥哥苏宴笙,被瞿府老爷瞿德荣当街把腿生生打断。
他亲眼看着那双会跳《霓裳羽衣舞》腿不复存在,空留地模糊血肉……
他当时还小,不明白苏宴笙身份,只知道苏宴笙原本是在秦淮河边花船上穿彩衣、乘箫鼓跳舞,平时会摆些可口点心招待跑去河边玩耍嘴馋小孩,后来不知何时就进瞿府,从此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不过他有次与严书桥捉迷藏,在瞿府后院外草垛子上,看到苏宴笙被瞿德荣二儿子瞿景铄抱在怀里啃脖子场景。
那奇怪幕直印在他脑海里,直到长大懂事他才明白,原来苏宴笙是瞿德荣纳男“妾”,所谓男“妾”,意义非同女妾,侍奉承欢都与之无关,唯作用就是用阳气镇作祟阴魂,镇是瞿府过世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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