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言笔尖顿,团墨瞬间在纸上洇开,毛刺般边缘扎得他心惊肉跳。
“对,对不起,重写份。”
“不碍事。”赵司令摆摆手,转而继续道,“万钧是个什性子最清楚,他打小不爱亲近人,能让你住这久,看来确实对你有些喜欢。”
“喜欢”二字再度激起沈惜言绷紧心弦,他暗咬牙,装得未露声色。
“既然如此,那依你看,陆凤眠有资格成为万钧夫人吗?”
沈惜言原本鼓起勇气被场猝不及防牌局打散,等真正见到赵司令本人时候,他不由得腿脚有些发软,心说自己好好干嘛要来这鬼地方受罪。
赵司令身披狐裘坐在轮椅上,都已经四月天,还用暖炉焐着手。他本是副病态老迈之相,周身却散发着戾气,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知是否上过疆场人都有洗不净肃杀,可转念想,九爷就没有,相反,九爷给他前所未有安全感。
在赵司令面前想起赵万钧,沈惜言心虚得连头也不敢抬。
“听陆坚石说你通晓外语,这儿有封信你瞧瞧,替用纸笔翻译出来。”
沈惜言闻言手顿,牌也碰错。
九爷心口那个圆形伤疤,原来是救赵司令留下。
“哎呀,你跟小沈说这些做什。”二,nai奶白三奶奶眼,三奶奶立刻笑着闭嘴。
几圈牌打下来,五奶奶问:“惜言不常玩牌吧,这牌技可够烂。”
沈惜言故作懊恼地叹口气:“还好是同姐姐们玩,不然就要挨欺负。”
赵司令这话猛然虚晃枪,沈惜言却答得干脆:“不知道。”
赵司令把茶搁在桌上,发出“砰”脆响,语气倒真像位老父亲在话家常:“觉得陆凤眠是极佳选择,门当户对,聪颖漂亮,面相找人瞧,是个能生儿子,虽说个性泼辣些,但万钧也看不上庸脂俗粉,别看万钧平日好捧个戏子,偶尔还摘株上不台面野花,不过都是玩性未泯罢,等娶正经夫人,该丢自然就丢,你说呢?”
赵司令开口,声音如同皴裂枯树皮,同空气撞就翻卷边儿,残破却锋利。
沈惜言接过读下,是封感情联络信,翻译成中文大概八百余字,四百字歌功颂德,四百字趋炎附势。
这封信内容虽短,但字字都裹挟扑面而来权势,把赵家地位诉个十成十,即便是沈惜言这般富商家庭出生少爷,在这样只手遮天面前也不过是比蝼蚁稍强些罢。
沈惜言落笔时候,赵司令就坐在旁边喝茶,胸口拉风箱声音扰得他心头七上八下,也不知赵司令究竟要闹什花样。
“近来半年,你直住在万钧家里吧。”
他噘起嘴模样笑煞几个姨太:“是呀,们可不舍得欺负你。”
沈惜言宝气面相极讨年长女性欢心,加之头脑机灵,嘴巴又甜,巧妙地输过几局之后,三个姨太太对他是喜欢得不得。
小屋里气氛正融洽,王副官过来通报:“沈先生,司令起,在书房等你。”
沈惜言这才想起自己是来赴“鸿门宴”。
三奶奶抖抖袖口,落出条红梅白绢,抬手冲沈惜言挥挥:“下回再来玩呀,帮你多练练手,免得在别人牌桌子上受气,惹们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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