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才如梦初醒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追悼会结束以后那个晚上,陆渊做个稀奇古怪梦,梦里她亲妈扭曲脸不断闪现,问他“你原谅吗”,他亲爹提着柄血迹斑斑斧头四处找他,口里喊着“好好对你白阿姨和弟弟听到没有”,他无处可藏,沿着条黑暗走廊往前跑,走廊尽头有明亮光。
光里是下午看到秦肃征摸白如安脑袋样子。
陆渊在梦中惊醒。
白芳苹和陆继明对陆渊不好是真,可也没有像他亲妈样虐待他。他们只是把他当成个透明人。家里阿姨不清楚主人家私事,却看出他不受宠,渐渐也就对他敷衍起来。可白如安是好,也不知这样对爹妈如何生出他这样柔软良善孩子。他撒娇要父母辞掉欺负陆渊阿姨,在陆渊生病时悄悄钻进陆渊房间照顾他,跟陆渊分享学校遇到开心事,带陆渊认识自己朋友。陆渊高考完从家里搬出来,搬到这栋亲妈临死前留给他房子里时,白如安怕他个人照顾不好自己,非要搬过来和他起。
发财死老婆,陆继明有幸得其二,高兴五官都要扭曲。
小陆渊也不是多爱他亲妈。他亲妈早就疯,从白如安出生那年开始。她眼里只有她疯狂、孤注掷爱情。她试图用陆渊留住陆继明。小陆渊三岁时,被她放在开着窗露台上冻宿,高烧不退。然而即便如此,陆继明也没有回家。她从此恨上“没有用”小陆渊,动辄掐拧打骂。死前晚上,才突然悔悟似,用枯瘦手攥着小陆渊手腕,哭着要小陆渊原谅她。
小陆渊烦这种闹腾场景,躲在卧室里不肯出去。白如安搬进来后他东西就被白芳苹张罗着从向阳房间搬出来,新卧室窗下就是后园。他从烟酒台摸两根烟,带烟灰缸站在窗边。烟不很呛,但头次吸烟小陆渊还是咳眼泪都出来。
陆渊就是透过弥散烟雾和眼中水汽看到秦肃征。
秦肃征正带着白如安在他窗下说话。
在陆渊看来,白如安是世界上最好那类人。他们生活幸福,因此对不幸者怀有怜悯,这份怜悯之心使他永远积极乐观,好像世界永远阳光灿烂,让人相信不幸只是时。他们总有不自觉能力让周围人对他们起不丝毫恶念,只想保护他们这种坦诚天真。
做记者是阴差阳错。陆渊从陆
白如安比他小岁,发育还晚,刚来陆家时将将到陆渊耳垂高。陆继明人品差劲,唯有张脸生文气,陆渊和白如安和他像不是星半点。可白如安不是陆渊这样野生野长,白芳苹和陆继明疼他,娇娇养着,健康活泼样子,脸颊上白里透粉,陆渊头次见他都想咬口。
陆渊不样,他从小病到大,白是白,可总浮着层青色。他从小被那样对待,看谁都带着丝防备。他又惯会装腔作势,肖昼景和他从小玩到大,也不知道他亲妈是这种人。
陆渊在窗边又吸口烟,没往下咽,含在嘴里,又慢慢呼出来。烟雾细细缕往上飘,抚过他纤长睫毛。
他看见秦肃征揉揉白如安头发,白如安很开心样子,扑到他怀里搂住他腰。
秦肃征没挣开,半搂半抱着白如安走到大厅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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