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子不复多言,他背着剑匣,朝着冷月环辞别。
“冷姑娘,不要执著。”
“执著是情愿,这场鸿门是要赴,你何需劝。”
凌烨子不语,看到冷月环眸中决然。
起初,凌烨子以为同行只是同行,相伴也非直相伴,有时也会隔百年不相见,但冷月环总会再来找他。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当中差别,原来那般如水眼神就是所谓爱慕。再后来,他发现这种爱慕是无法让它休止,好比抽刀断水,只会使它更流。
尽管他还是不清楚,个人因何爱慕,因何浓烈,若是沉沦其中,究竟感到欢愉还是痛苦。但到最后,他明白如果场爱慕注定无果,就应当早早断绝。
“不信个人活在世上,却不能感受到情爱,不能感受喜怒哀乐。你是人,不是花草树木。”
凌烨子听到冷月环这句话,又次默然。
他想起以前在青霄宗时候,他在太清峰顶练剑,练累就停下来歇息,隔着云雾静看万类霜天、地负海涵。那天,万籁俱寂,他负剑凝望,眼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心中忽然生出有种难以言说感受,或许是孤寒,或许是苍茫。很久之后他才醒悟,那就是大道之下寂寥。
然而无论如何,情感于他而言,都只是无足轻重部分。
体会得到,可以;体会不到,也可以。
“为什!”
清晨,伏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冷月环声质问。伏睁开眼,知道是凌烨子要走。
“冷姑娘,此行回青霄宗,恐将数月难归。”
“数月算得什,可以等你。”
“初世魔为人凶恶,也不能再牵连你涉险其中。”
他无声叹息,只道:“冷姑娘,望你早日得偿所愿,与真正良人终成眷属。”
冷月环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青色明眸中烁有泪光。
凌烨子很少见到冷月环落泪,她从容坦荡,敢把整颗心都投入这满是萧索世间,在其中极尽悲欢。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之间,并非人道与妖道之别,而是无情道与极情道天渊之别。
如果凌烨子能体悟情爱,也许昨夜给青霄宗回信中,他就已经向师门谢罪。可惜,他体悟不到,过去不能,将来也不能。
他本就是修道之人,不需要任何欲念。
“先有情,才能无情。先有欲,才能无欲。”冷月环心中难平,不死心地说道:“尝遍百草,方知是药是毒。你还没明白它们是何物,就已经断绝它们,又如何知道其实你不想要?”
凌烨子注视着冷月环,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答不上来。
冷月环抬眸看他,对上那双冷墨色眼,执拗道:“等到将来有天,你明白什是情爱,仍然不爱,才好叫死心。”
凌烨子全心入道,又怎会有明白情与爱天。他心知肚明,因此看到其中残忍。
“难道你自己去做那些事就不凶险?”冷月环驳斥他。
“冷姑娘。”
冷月环怔怔地看向凌烨子,竟是只敢看他唇齿,不敢看他眉眼。她怕那双眉眼太过寒冷,她怕又从中看到西眉山巅雪。
凌烨子静默半晌,才缓缓道出:“浮世三千,喜怒哀乐,贫道不能解。”
冷月环垂下眼眸,唇齿微抿,固执道:“道家修真,难道真情就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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