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闻罢,取下身上钱囊,交到老人手里,道:“老人家,这些钱拿去看病吧。”
老人打开钱囊,手中颤,那当中装不是普通铜钱,而是数颗碎金,足够他花小半辈子。
老者感到震惊,浑浊眼珠看向僧人,“大师,这是为何…”
僧人并不解释,只道:“多谢你照看此庙。”
老者感激涕零,激动道:“大师心善,与之前经常来位女菩萨样,想来平生渡过不少人,积得无上功德。”
僧人转头,看到拐角处还躺着个病入膏肓老者,他形貌枯槁,淹黄潦倒,身上衣不蔽体,冷得瑟瑟发抖。
下雨天寒,僧人见老人冻得可怜,把僧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老者颤着抬起手,将僧袍提提,口齿不清地道谢,他两眼浑浊,看起来久病无医。
僧人问他,老人家,你为何在这里?
这位老人被遗忘太多年,没想还能受到个僧人关怀,心生感慨,将平生缓缓道出。
此时,黑云翻墨,白水跳珠,锦悠城下起瓢泼大雨。雨水浇在连天衰草之中,浇在死去桂树身上。
僧人淋着雨,往忘尘山走去,山色空蒙,静谧片。
这山路多年无人修缮,石阶残缺,坑坑洼洼。僧人脚深脚浅地往山上走,直到看见破败狐仙庙。
许是出于对宗教敬畏,这座狐仙庙没有被南炀国拆毁,“有求必应”牌匾还挂在上面,经过几百年风尘,字迹模糊。
僧人走进去,狐仙石像风流横卧他面前,两眸似笑非笑,手中端着个酒碗。石像上披着大氅落满灰,看不出先前颜色。供桌上香烛已熄,供盘中空空如也。
僧人前半生在无上伽蓝时,确是渡过很多很多人。
老者收下钱囊,打量这位相貌遒俊僧人,迟疑片刻
老人生在金幼城,曾经是边关位士兵,受伤后退役归乡,父母已然西去。他随军出征时,官府忘把他名字写入薄中,他父母没得到钱财,他归乡后也没领到该有粮饷。
时逢战乱,人人自顾不暇,找份生计尤为困难。饥饿潦倒士兵爬上忘尘山,本想求狐仙大人给他份营生,却看到桌上新鲜供品。饥饿之下,他将那些供品吃入腹中。
战乱之年,众生多在乞求家人安康、天下太平,寺庙香火旺盛,狐仙庙中亦是供品不断。就是那些供品,救活这个士兵命,让他熬过最艰难段时间。
后来,士兵以打渔卖鱼为生,心中记得狐仙大人恩情,时常爬上忘尘山,带上供品,为狐仙庙里清扫尘埃。
随着时代更迭,天下重归安宁,世人忘这座狐仙庙,士兵亦老去,生活更加贫苦,疾病缠身。士兵没有娶妻,无亲无故,亦不识字。他半生孤寡,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如今留在庙中,守在狐仙身旁垂垂等死。
僧人停下来,注视着这尊石像,视线细缓地描摹着他容颜。
如此然,幽静着,僧人久久地望着他。
直到暮色降临,归云凋尽,他才徐徐低首,摘下项颈佩戴净水血珀挂珠。这百零八颗佛珠,求证百八三味,断除百零八种烦恼。于他而言,相思无解,烦恼不可断除。
他将挂珠缠好,放到供盘里,不如以它祝所爱之人平安喜乐,永无烦恼。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羸弱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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