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学生无心听课,台上先生心思也非全在书上。自打上回沈凉生与他不告而别,秦敬心里便似拴根风筝线,线那头放是自己腔无聊闲思,飘飘悠悠落不到实地。
虽然未曾告别,但听他话意,应是会再来找自己——这想着线就愈放愈高,心魂乘风直上,好片天开云阔,秋高气爽。
但等个礼拜也未见人,日子再过下去,又觉得那人不过是说说而已,毕竟不是路人,便是时热络也代表不什,心血来潮过后怕早忘这码事儿——这想便风止云消,心忽荡着往下落去,将坠未坠。
若对方是个姑娘,秦敬定会觉得自己这是撞上场不合时
那句“下回相见再告诉名字”自然只是玩笑,沈凉生当夜便吩咐周秘书去查圣功女中教工名单,周秘书果也十分得力,隔日下午就将查得资料送到沈凉生案头。不只有名字年龄排班课表,便连秦敬家里做什,在哪儿念过书,大略有什社会交往都查得清二楚。
沈凉生大略翻翻,却并无兴趣细看。这人他确是想弄上床,可也没存什长远心思,搞这复杂实无必要。
说是要弄到手,但也不能太急,步步紧逼恐怕适得其反。沈凉生觉着对方虽说开头有几分不愿与己深交意思,察言观色间却并非对自己没有好感,于是戏院那夜故意未与他再打招呼便先行离去,譬若放线钓鱼,根线抻两个礼拜方才去趟圣功女中,只等对方下课后约他吃个便饭。
圣功女中在法租界义庆里,沈凉生在英租界宝士徒道办公,离得并不算远,车又开得顺畅,到时学校尚未放课。沈凉生将车子停在校门对面,摇下车窗点支烟,本想就这坐在车里等他出来,支烟吸完又改主意,下车往校门口走去。
门房见这位先生开着轿车,穿得体面,想必是个正经人,略问问便放他进校。校舍并不大,沈凉生又有秦敬排班课表,轻松便找到教室,不远不近立在窗外,往课室里望过去。
方才慢慢吸烟时沈凉生便琢磨着,不知这人站在讲台上是个什模样。待到真见着,和自己想象中有些样,却又不大样。
虽然已是九月中旬,但秋老虎反常地厉害,天仍有些燥热。秦敬仍架着那副黑边眼镜,却换身西式打扮。因为天热缘故,只穿着件白衬衫,配条黑色西裤。衬衫领口并未扣严,袖子也挽到肘间,下摆扎在裤子里,愈发显得腰瘦腿长。沈凉生望着他立在讲台上,手里拿着课本,讲似是篇古文。至于究竟是哪篇,沈凉生国文比他英文差出千里,自是全然不知,只觉得那人口中之乎者也与他那身装扮并不违和,像自己住四年这座城,中西合璧,自有股风情。
沈凉生虽未正杵在窗边,却也有上课走神女学生扭脸便看到他,愣愣,悄悄拍拍前座女生,多米诺牌似地个个传下去,少顷窗边两行学生再没人听课,眼接着眼地偷偷往外瞟。
到这份儿上秦敬想看不见沈凉生也是不成,略冲他点头笑笑,又用手中书册敲敲讲台,警告道:“听课。”
可惜秦敬面上笑意仍未收回来,句警告说得也没什气势,反倒提醒剩下埋头读书学生,外头有新鲜事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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