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吧,”沈凉生何尝不知道他在想什,淡淡接过话头,“再看看,有机会就掂量着办。”
沈克辰心喜他体察人意,赞许地点头:“你办事总是放心。”话音转,又转去沈凉生私事上头,“对,听说你最近跟王家那小丫头处得不错?”
“王小姐人挺有意思。”虽然俩人间早就是个郎无心妾也没意景况,沈凉生却故意没跟沈父挑明说,只不清不楚地敷衍句。
“王家那丫头也见过,模样不错,”沈克辰笑着饮口茶,“性子也热闹,跟你正好补补。”
“嗯。”
尽管民国z.府建立之初改从西历,把月日定成新年,但到底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得过春节才觉着是真辞旧迎新,墙上挂黄历又再另起篇。
年三十沈凉生肯定得回沈父那头吃顿团圆饭,秦敬也有自个儿安排——自打父母过世之后,每年三十他都是在小刘他们家过,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于是年二十七俩人碰回面,后头几天就各忙各去。
三十下午沈凉生回沈父公馆,进门儿,下人接大衣帽子,又传话道:“老爷现下在佛堂里,说二少来就过去找他。”
沈凉生点点头,径直朝佛堂走过去,立在门口敲敲门,听见沈克辰说进来,方推门而入,扑面便是股浓厚佛香味道,让他多少觉着有些刺鼻。
沈克辰许是因为早年做过些亏心事,到老分外惜命,见自己这个二儿子还算出息,份家业也算后继有人,便逐渐放手,摆出副潜心向佛态度来,以图多活几年,千万别遭什报应。
“你这过年就二十七,差不多也该收收心……”沈父放下茶盅,抬眼看看沈凉
沈凉生自是完全不信这套,但为投合沈克辰心意,进门先恭恭敬敬叫声“父亲”,又取香点供到佛前,这才坐下来陪沈克辰说些闲话。
沈克辰今已六十过半,因着注重保养,身材没怎发福,精神头也不错,看着矍铄得很。他当初虽不大看得上沈凉生——多半还是因为血统之故,找女人和养儿子可是两码事——任由沈太太打着“为让他受点好教育”幌子将人打发得远远,但如今眼看只能指望他把沈家发扬光大,也就只好把“血统论”抛去边,亡羊补牢地演起出父慈子孝戏码。
好在沈凉生那点西洋血统愈大愈不明显,面貌虽泰半像他母亲,剩下那小半中却也带着沈克辰早年风骨,倒真让沈克辰越看越喜欢,又心存着内疚补救念头,这几年对他好,也确是份真心实意。
父子俩先聊些政局生意上事,从沈家自己纱厂聊到日本人近期在天津商会中动作,盘点下哪家又与所谓“兴中公司”和以东阳拓植为首日本财团建立关系,复又评议番来年局势,沈克辰才有些犹疑地开口:“照看……”
三个字说完半天,却迟迟不见下文。实际沈克辰是想着,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想继续在工商界安安稳稳地捞油水,与日本人合作就是早晚事。他想提点沈凉生几句,又斟酌着该如何说起。自打信佛,沈克辰便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佛龛里供着菩萨可看着呢,这份逐利卖国心思说出来,他怕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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