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敬话说得坦白,老李头也明白他心思,继续边干活儿边跟他有搭没搭地唠家常。过约莫十来分钟,便见沈凉生跟个人肩并肩地走出来,边走边聊,分明是熟人间才有气氛。
“文森,那就这说定,明天晚上见。”
“好。其实小早川先生不必亲自跑趟,下回打个电话就可以。”
“没什,反正最近也不很忙。”
来这人和沈凉生关系确不算生疏——自打第回见过之后,小早川果然依言约沈凉生叙旧,后来俩人也起吃好几次饭。其实论起年纪,小早川比沈凉生还小两岁多,不过是因为他父亲在日本军方职务,才年纪轻轻便坐到现在位子,被指派到天津协助监管经济方面事务。
,于是惦记着趁这几天把家里各处都好好弄弄,就算搬走,这也是父母留下房子,自己打小儿长起来地方,砖瓦都有感情,好好拾掇下,就当是提前告个别。
几日间秦敬把整间小院儿洒扫新,窗户抹新腻子,上房重铺铺瓦,堵死堆杂物偏房里早说要堵耗子洞,眼见再没什能收拾,才又回剑桥道。
进沈宅大门,秦敬便见老李头正弯腰修剪门口花坛里月季。花草不晓人事,依旧姹紫嫣红开得热闹,老李头却像心情十分不佳似,修理花枝剪子都带着股恶狠狠味道,咔嚓下,咔嚓又下。
“秦先生来啦?”老李头抬头看见秦敬,这才有点笑模样,点头招呼句。
“……您家里最近还好?”秦敬看他心情不佳,怕是几天没见,他乡下家里出什事,便多问句。
他刚到津两个来月,尚没拓展开交际圈子,就因年轻气盛同茂川派系人暗地里有点摩擦。虽说明面上还过得去,可权利多少被架空,便觉得有些不得志。小早川本心里看不起中国人,但沈凉生这副不讨好也不疏远态度反而投他脾气,加之两人又同在剑桥念经济,有不少共同话题,来二去也就算熟起来。
其实沈凉生自打出门就扫见秦敬,面上神色却如往常,客套着送小早川上车,目送车开出铁门,既没进楼,也没出声招呼,只立在当地望着他,像是在等他自己走过来。
秦敬站在花坛边与他对望,八月盛夏阳光火辣辣地泼下来,地面都被浇得冒热气。
隔着不远不近距离,他望着他,因着日光白花花地刺
“还那样儿,没什不好,劳您惦记。前两天小儿子进城,还说大宝儿自打被接回去就吵着要回来找秦哥哥……”老李头说两句,也觉着自己太唠叨,便打住话头道,“您赶紧进去吧,别跟在这太阳底下晒着。”
秦敬笑着点点头,刚要往里走,又听老李头在后面犹犹豫豫地补句:“秦先生,您要是找少爷……”边说边往宅子里瞅瞅,明知里头听不见,还是下意放低声道,“可是来个小日本鬼子,这几天都来第二回,不知道是干什来。”
秦敬闻言愣,这才注意到宅子侧门青条石阶下头多停辆车,特地走前几步,绕到能看见车头位置瞧眼,果见插着面狗皮膏药旗,便又退回来。
“您不进去?”
“嗯,先不想进去,陪您剪剪花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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