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秦敬便在沈宅客房住下来,沈凉生找人又弄两条船,条留着下人买东西出行,另条就是单为秦敬预备,还特叫公司那个老家在南边儿,水性不错小秘书跟他两天,看他船划得顺溜才放心他个人出门。
秦敬头帮干娘家归置新住处,头帮学校抢救转移东西,等忙差不多,就听说商会刚成立个救灾委员会。他本来是想跟着学联组织救灾队做事,但还没来得及跟沈凉生报备,便听对方先步开口道:“你最近要有空就去公司帮着做点事吧。”
沈凉生这样要求并不过分,秦敬自然不会不应,不过去他公司才发现,沈凉生是让他帮忙在救灾委员会里做些案头统计工作。
秦敬并不傻,沈凉生心思他稍微想想就明白。大水之后难保不闹瘟疫,沈凉生大约是不想让他整天在人多地方呆着,又怕什都不让他做他不安心,便给他找这份差事。
因为想得明白所以就更难受——他对他太好,事事都为他想到,他却终是辜负他。
民国二十八年这场大水迟迟不退,当局没什作为,日本人更不会管,不久后天津商会收到由曹汝霖、吴佩孚等显要人物签名呼吁书,建议尽快成立个自救组织。
灾后第六天,商会终于组织起天津市水灾救济委员会,其中确有人是真心做事,也自有人只象征性地捐点钱,无非是虚应个名儿。
那日在船上,沈凉生句话问得秦敬无言以对,只能同他起沉默,眼看着他脸上那份脆弱神情渐淡渐消,终又变回自己熟悉那个人,冷静地往后安排。
“你房子住不,先跟回去吧。下午去工厂,找别人陪你块儿去小刘家看看,房子要也不能住,就还让他们先搬到西小埝那套公寓里去。”顿顿,又补句,“你要不愿意跟那儿住,跟他们块儿搬过去也行。”
秦敬跪在原地,见沈凉生边说边已坐好执桨,船忽地荡开来,他身子跟着晃晃,看上去便似有些无所适从。
秦敬借住客房在他最初留宿沈宅时也曾睡过,兜兜转转过三年,从窗户望出去景物尚无什变化,心境却已大不同。
最初两天,秦敬夜里躺在床上,
“秦敬,”沈凉生边划船边扫他眼,语气说不上冷淡,只是严肃,“这事儿就当是朋友间帮个忙,若有别要求自会向你提,如果不提,你就不用多想。”
结果归其秦敬也没搬去跟小刘那头。来西小埝那套公寓虽在二楼没遭水淹,但实在地方不大,小刘家几口住着都有点挤,他妹妹们又没出阁,秦敬再熟也是个外人,住过去确实不大好;二来……二来什秦敬自个儿也想不清——他口中说不能跟他走,可又觉着欠他许许多多无法偿还东西,心里头愧得厉害。
实则秦敬真不知道现下沈凉生是愿意看自己在他眼前晃,还是宁肯看不见自己图个心静,最后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直接问沈凉生自己住哪儿比较方便。
秦敬话问得委婉,沈凉生却也听懂他意思,似是随口回句:“你在外头住也不大放心,还是跟这儿凑合几天吧。”
这话本该是暧昧,但因沈凉生那副自然随意态度,倒真只像是普通朋友间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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