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下他望着船外波光粼粼水,又抬起眼望向席间坐着人,突地十分茫然起来。仿佛是头次,他像灵魂出窍样站在旁边打量着这场觥筹交错欢宴——这些人,有中国人,有日本人,有些是他朋友,是他浸*很久交际圈子。这些年,他就是让自己投入到这样个名利场中,他与他们没有什两样……模样恶心。
他听到船头歌女唱起首《何日君再来》,又听到身边人接上方才话题笑道:“照看,这街配上这水不大像秦淮河,倒挺像画报上威尼斯。沈老板,你是留过洋,去没去过那儿?比这景致怎样?”
他听到自己几乎是干涩地回句:“不……没去过威尼斯。”
这夜沈凉生托辞身体不适提早回
竟总觉着像下秒沈凉生便会推门走进来样,心中有些忐忑,忐忑中又有些不能见光期待。他也知道既已到这个地步,俩人间再无越界瓜葛才最明智不过。可又隐秘地、不可告人地期待着……
在对方离开之前,或在自己离开之前,种渴望着最后放纵次冲动几将秦敬折磨得夜夜不宁。沈凉生那头反倒是副泰然处之态度,从未在哪夜推开他房门,平素相处也只像对熟稔友人般,绝不冷淡疏离,但也绝无什越矩之处。
有时两人对桌吃饭,秦敬目光偷偷越过菜望着沈凉生挟筷手指,便开始有些食不知味。他只觉自己是如此渴望着他声音,他手指,他嘴唇,他皮肤,但每回尚存理智都能将这种渴望狠狠地打压下去,顺便恶声恶气地提醒他——所谓最后放纵,做出来无非是害人害己罢。
津城老百姓在片汪洋中挣扎半个月,八月底高处水终有点要退意思,但随之已有人染上疫病,偶尔可见到放火烧房黑烟——那是整户人家都病死,便被把火烧个干净。
沈凉生这夜有个不方便推应酬,饭局设在条歌船上,却是有些人见歌舞厅时不能重新开张,便另辟蹊径搞花船,船上还雇歌女载歌载舞,每夜在大水未退街道上缓缓游弋。伪z.府对这种发灾难财行径非但不阻止,反还要跟着捞笔,对歌船征收娱乐税,外加再征收层船只税。
沈凉生坐在船上,有搭没搭地跟人寒暄客套,眼望着船外水,映着灯笼光,映着月光,泛出粼粼涟漪。
“看这景色可半点不输十里秦淮啊。”他听到席间有人笑赞句,又有翻译转译给在席日本军官听。
沈凉生对中国风光再如何不解,也知道十里秦淮指是南京城里景致。那座早已被日军屠戮血洗过城。
凭良心说,沈凉生全算不得个好人,沈家工厂因着这场水也受不少损失,这当口他愿意参与救灾,与其说是突然高尚起来,不如说是私心作祟:来是想给秦敬找点安全稳当事做,二来每每想到大水中去找秦敬时那种焦灼恐惧心情,也就真想去做些事情——许是因为自己终在这场灾难中感到痛,于是终于从心底产生份共鸣。
虽说开始参与救灾是出于私人目,但沈凉生向来是个做事丝不苟性子,既已做就想要做好,来赴这个应酬本也存个游说募捐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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