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老周拧着眉毛叹口气,“他们也说共军进城就想立马投降,巷战是不打……听说他们内部也有风声,只要投降就没事儿,您说这国民党人都没事儿,咱总不至于有事儿吧。”
事实上天津解放后形势也确与沈凉生预料得差不多,政策可算得上宽容,他尚有心思拉着秦敬去拍张合照留个纪念,相片上两人都穿着中山装,同四五年那张合影样,他搭着他肩,嘴角含笑,笑得开怀。
秦敬那头虽有些隐隐约约忐忑,但平静
沈凉生和秦敬第二次去照相馆拍合影是在中国解放那年早春。秦敬本不想去,沈凉生硬要拉他去,于是也就去。
抗战之后是内战,打就又打四年,眼下仗终于快打完,秦敬自然是高兴,但高兴中又有点忐忑。
他们住好几年这套公寓直归在秦敬名下,去年十月沈凉生却突然提出办个过户手续。这房子本来就是沈凉生买,秦敬早年便说要改回他名字,因着沈凉生不同意,商量两回也就没再提。
如今沈凉生突然改口风,秦敬当然要问个缘由,沈凉生却只说凡事有备无患,你按意思办就得。
两人块儿过这多年,沈凉生性子秦敬自是再清楚不过——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事情都是沈凉生拿主意,秦敬早被他管习惯,因着脾气好,再怎被管东管西也没跟他急过眼,当时没敢多盘问他,可心里头终归直觉得不大踏实。
实则沈凉生是想着天津解放只是早晚问题,秦敬存款簿上每分每厘都有来头,可这套房子却说不清道不明,还是转回自己名下比较稳妥。
不过说实话他倒也没把解放后环境想得多严苛。津城里确是有些人已经坐不住,成天琢磨着怎往外跑,但那多半都是些在政治立场上同中共水火不容人,至于少参政事生意人,便是家里开着厂子,八成得被定性成“资本家”主儿,也有不少还算是镇静——或者是着慌也没用,这当口想走可难得很,本来没事儿跑也跑出事儿来,反而动不如静。
日子总是过着过着就过出惯性,当年没能离开,日日累积下来,沈凉生也对天津有感情,打心眼儿里把秦敬故乡当成自己故乡。仗又直打着,偶有两次盘算着到底还要不要走,可又觉着什时候走都不是最合适时候——那多年,好不容易有个称得上是故乡地方,有个愿意块儿过日子人,心踏实下来,人也跟着有惰性,比起未知漂泊,便连沈凉生都不能免俗,想着哪儿好都不如家好,来二去就错过方便出走时机,现下再说走,可是费死劲花大钱都不定能稳当走成事儿,干脆不如静观后变,大不该捐都捐,国家要什就给什,不瞒报不藏私,所谓人民党,总不会真不给人留条活路。
不过这份心思他实在不愿意跟秦敬说——那人几乎辈子都是在学校里过,心眼儿比自己单纯太多,这些年又直被自己管着,除教书没让他走过什别脑子,何苦现在把心思讲出来让他不安生。
后来天津被围城,老周有处房子还在租给国民党军官住,赶也没法儿赶,心里怕得厉害,沈凉生还反过来宽慰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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