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帐内暖和,室外寒气深重,冷风扑面而来。辛钤对着风口站会儿,直到肺腑都冷下去。
金戈没等到他吩咐,仍旧是站在草垛子边儿守着,辛钤扫过他脚下木桶。
“他让你去打热水,你就去?”
金戈心头跳,刚要跪下认错领罚,却听到太子殿下又道:
“算。你再去打桶热
那抹殷红格外清晰,十几年,也未曾褪色。
辛钤本是存逗弄心思,以为骨子里藏着骄傲八皇子肯定不会那轻易松口。
只是没成想……
燕泽玉当真开口喊他声哥哥。
但又有些不样。
“嗯?”
辛钤凤眸微睁,漆黑眸子跃动着烛火也悄然划过丝惊讶,男人定定看着少年,足足好几秒,才移开视线。
——没人叫过他‘哥哥’。
他那些所谓同父异母兄弟姐妹也没叫过。
落魄时,那些衣着华贵佩玉镶金兄弟姐妹们,高高在上地俯视他,针脚细密精致马靴踩在他脊梁上,言语轻捏地叫他狗杂种、叫他黑眼睛怪物;
感到震惊,但辛钤面上认真神情不似作伪。
燕泽玉咽口唾沫,吞咽声在安静室内异常明显,内心隐藏胆怯被放到明面上,燕泽玉双颊绯红更甚。
他深吸口气,挣脱捏着下巴手,往后靠靠,后背紧紧贴着木质浴桶边沿,冰凉温度让他整个后背都泛着寒意。
燕泽玉低垂着头,脑门都快贴到水里去,他企图让脸颊高热温度降下来,但升腾水汽暖热,丝毫作用也无。
他不想叫哥哥。
不同于血缘关系羁绊,少年这声憋半天才从口中含糊吐出‘哥哥’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意味。
辛钤歇心思,敛眸扫眼怯怯还在发抖小家伙,抿直嘴角,转身直接离开。
燕泽玉在男人转身后,有瞬间没收好神情,脑海里闪过叶涟嘱咐他画面,燕泽玉唇瓣颤抖,做好几次深呼吸才将这抹颤抖压下去,面色如常地拨弄浴桶里水。
半柱香时候后,提花帘背后终于有动静。
舀水声似春落酥雨,淅淅沥沥,若隐若现。辛钤将心底冒出来那点异样按下去,掀门帘直接出去。
待他成头戴金冠太子,那些兄弟姐妹又都换面孔,捧着金银珠宝来认错,狂扇耳光道歉也不是没有,低声下气地称他为太子殿下。
跟着母亲逃到中原时,母亲拉着他手放到微微隆起腹部,告诉他‘以后你就有弟弟妹妹,做哥哥要照顾他们哦’。
“真吗?要当哥哥?!他会叫哥哥,对吗?”
但辛钤终究没听到那声期盼已久‘哥哥’。
当时母亲还说什,时隔多年,他已经记不太清。唯有那群肌肉虬曲鼓囊大汉将他和母亲拉开时,母亲素白裙摆被鲜血染红幕深深印在辛钤脑海里。
这个称呼是属于他太子大哥,那个、会偷偷给他带宫外糖葫芦哥哥。
贝齿死死咬住唇瓣内侧软肉,直到口腔被铁锈味充斥,燕泽玉才倏地松口。
辛钤看不清阴影下少年表情,却能看清那细微抖动薄肩,那截细腻如凝脂,细长又脆弱天鹅颈。
几缕湿润青丝弯弯绕绕黏在上面,像是莹白瓷器上,匠人精心描摹花枝。
“哥……钤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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