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
檀轻尘站姿立即恢复贯笔直挺拔,含笑道:“哦?”
檀平道:“皇上伏地痛哭,尽数王爷不敬不臣之罪。”
檀轻尘失笑,摇头道:“这孩子……魏兰亭太过糊涂,教他说这些,可不是害他?”
傅算韬生母淑华夫人正是兵部尚书魏兰亭侄女,檀轻尘听便知其中缘故,当下问道:“方尚书是何反应?”
宁国兵部只管武职选授、兵籍、军械、关禁、驿站等事,不涉兵权,故魏兰亭虽为兵部尚书,却不足为虑。
放眼看去,只觉得那轮满月也是月盈则冲,山中红枫如火,却透着华不再繁。
天地间片萧索,喜怒皆无味无意无趣。
感觉前所未有累和倦,四肢百骸力气全无,浑身血液凝滞般,后退两步,靠上亭柱。
手中玉瓶滑落地上,听不到破裂声音,只见碎玉四溅,月光下宛如粒粒泪珠。
傅临意心中不忍,檀轻尘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原先更是心无所牵,偏生遇上个贺敏之,动心生情,违伦常不说,且是个有心个无意,个执著于相知定要相许,个却只存知己之谊毫无情愫之念;个想着并肩携手图谋天下,个早已放下前尘往事,只求平安度日。
乱石深潭。
贺敏之与聂十三携手而去。
碧空如练,中秋轮明月将飞翼亭笼在清辉雪色中。
飞瀑轰鸣,木落翩翩。
石桌上白玉瓶沾些水雾,莹润生光。
礼部尚书方喻正却是门生弟子满天下,为人空疏迂阔、刚毅忠直,正是腔热血文人诤臣,若是轻易杀之,只怕悠悠众口、史笔如刀。
檀平道:“方大人说,先皇遗诏,皇上正统继位,任何人都不能做那乱臣贼子之事,他拼着性命不要,也断乎容不得……”
檀轻尘挥手打断,沉吟片刻,吩咐道:“传摄政王令,今后若有外戚大臣,不奉令辄入宫门者,斩,守御不严,与同罪。”
手心恢复温度,血液畅快流动,眉宇开阔,优雅从容,便又是那个毫无破绽深不可测摄政王。
檀轻尘走出亭子,步伐丝不乱,傅临意回头却看到地上碎玉已他被踩为齑粉,山风过,纷扬而起,如细碎雪花。
贺敏之被他折磨,他却只会比贺敏之更加难过百倍。
檀轻尘于世间万事皆有韬略有魄力有决断,即便遇到再纷繁艰难境况,都能势如破竹轻易化解,于情这字却极是懵懂,竟不知用情不比谋天下,最忌讳便是不择手段,最要紧便是个“真”字,故此昏招屡出,步步皆错。
他得以揽尽天下人心,却得不到贺敏之颗真心也是意料中事。
念至此,傅临意正待直言劝慰,却见檀平策马赶到。
檀平进亭子,禀道:“皇上召方喻正、魏兰亭和宋君博入宫。”
贺敏之绝不会糟蹋任何值钱物件,扔完药丸,小心翼翼把药瓶放到石桌上,临走时还无限留恋看眼,见檀轻尘并无赠瓶意思,才叹口气黯然离去。
檀轻尘轻轻拿起玉瓶,触感光滑而冰冷。
心就像这个瓶子,空无物。
时入魔怔,只觉得皇图霸业,顿成云烟。
孤身人,路荆棘终于行到高处,日后自是立千古帝业,受万世景仰,但日耀天下又如何?颗心却是无所安放无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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