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道,他家从爷爷辈开始做毛猴手艺,扎在北平数十年,参加过大大小小庙会,就算后来战乱也未曾离开,只要还有口气,他就要去争,祖宗传下来东西,不能在他这里没落掉。
他说得急,字字都要泣血似,恨不能下子全部道出来,咳嗽接连不断。李琅玉垂着眼睑,思绪飘到许久之前,黄衷问他为什要帮齐老,除同是天涯沦落人,还有就是那双手,那双胼胝厚茧手,实在太像,像极他父亲手。李琅玉沉下气,道:“您放心,这事有们。”不是宽慰,是实打实肯定,“父亲生前唱戏,与您样,都是走惯江湖场子,他说,身怀长技者,上天必不负之。就算山穷水尽、马高镫短,咱们口气在,那就定能赢。”
这世界上事,哪有什忍气吞声者还能得享眷顾,还不得争个明明白白。
天亮时分,齐薇男搀着她爸上
齐老跳河——这事被齐薇男说得胆战心惊,原来,这日下午齐家门外来伙人,穿得有模有样,声称是北平艺展会,终审时间改到晚上,让他们收拾收拾赶紧跟着去。齐薇男和他父亲也没疑心,带着几大箱子随那伙人上车,哪知半道上突然变卦,那伙人将车开到河边,二话不言便将齐老他们赶下来,还把箱子扔进水里。
李琅玉听到这里便知道坏。齐老年纪虽大,但也是个犟性子,且不说春天寒气未消,就那把岁数扎进河里也是不得,当即请医生同前去。
行人忙至深夜,齐老命总算是保下来,但问题是天亮,就得正式终审,暂不论齐老能不能下床,就箱子里大部分毛猴完成品而言,现在基本毁。
齐薇男坐在床边抹泪,只道自己当时糊涂,哭哭啼啼有大半阵子。昏暗小屋子本来就不怎明朗,这下更是雪上加霜。李琅玉在屋里来回走两圈,最后看下表,什都没说,径直走到桌边打开齐老工具箱,齐薇男问他干什,他说,能救多少就是多少,声音斩钉截铁。
“可是们肯定没希望。”女人悲观地望着他。
这事李琅玉自然明白,但他看着这屋子人,还想在最后搏搏,“唐三藏取经历八十难,少难,佛祖还让他通天河遇鼋湿经书,你怎知道们这不是最后难?”他向来对事执着,不肯轻易罢手,“咱们还有时间,去至少有赢机会,不去那才是没希望。”
他眼正气稳,番话被牵出沉甸甸分量,好像真能枯木回春似。齐薇男张张嘴,面容微微触动,静驻五秒,最终咬紧下唇,收尽所有阴丧气,直道:“你个人在这瞎摆弄什,教你。”
两人伏在发旧灯光下,拆拆剪剪,捣腾大半晚,桌子不长,此时已经被各式工具占满。李琅玉撑起眼皮拨弄着手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小叶坐在椅上早已睡着,齐薇男中途打个盹儿,许是累坏,睡得很沉,李琅玉给她披件外衣。
屋里传来阵哮喘,突兀得让李琅玉猛打起精神,立刻端着药送到床边。齐老弓起驼背,伸出形同枯木手抓紧他衣角,坚持要起来。
李琅玉软说慢磨让对方以身体为重,奈何齐老也是个执拗主,红着双眼卯足劲地要下床,晦暗灯光里残年状,招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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