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就见个水手弯腰进舱来,手里抱着床褥子,径直朝沈却走来,把被褥放下,而后又塞张胡饼给他。
“这里头酱豆子可是好东西啊,”那水手说着便把那胡饼打开来给他瞧,里头满满当当内馅,“喏,还有驴肉,外头才刚烤过,喷香。”
那头几个汉子闻着声,个个鼻翼翕动,他们身上所带干粮不多,连饼子都得掰成四瓣
从通州到余杭,少说也还得有月余路要走,多事不如少事,他不愿同这些人起冲突,因此便和眉顺眼地朝着他们比划句。
“什意思?”那汉子笑起来,扭头和同伴对视眼,极尽讥讽语气,“还是个哑巴这是?这年头,连哑巴都能做官?”
旁侧几个汉子也纷纷应和着笑起来,接口打趣他道:“喂,哑巴明府,你能替谁申冤呐?”
沈却听着他们阵阵哄笑声,也不恼,兀自在角落里挑处干净地儿坐下。
“呦,你瞧瞧,人还不肯同们处哩,这是嫌咱们呢。”
从那暗层里出来时,沈却腿脚皆麻,好半晌都走不动道,人也有些直不起身子来,最后几乎是叫那送他过来人给架进船舱里去。
这是只商船,甲板下头载着些杂货,东西并不多,说明这船多做应是北边生意。
那人边将他往货舱里推,边同那船上水手道:“表叔叔,这是自家人,要到南边省亲去,烦请您这路上多给照看照看。”
“阿侄哪里话,”那中年人着件褐色短打,身皮肉晒得黝黑发亮,笑起来时那满口白牙便格外显眼,“既是你自家人,阿叔自然会帮你看点着,你就放百个心吧。”
沈却听着他们客气话,在门口靠会儿,等身上缓和些,这才往里走去。
“呸,”边上那汉子冷冷地往沈却那头啐口唾沫,“当官能有几个是干净?都是吃人血、敲人髓贪食鬼,若非是这些官虎吏狼,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见沈却直没搭理,这些人说几句,也觉没趣,会儿便默下来,又谈起旁事儿。
“到钞关,你们可得给仔细着点,咱们手里没过所,户部人到时要上船盘查,若被捉着,那可不是小罪。”
“老四,你说咱这靠谱,南边真就比北边好过活?”
那领头汉子答:“山高皇帝远,人都说那江南乃是处鱼米乡,总比待在这儿强,辈子给人当驴子使,当牛做马还不够,主家动不动给顿拳脚,那是什日子?”
货舱里昏暗暗,只点盏半明不暗油灯,船板上则围坐着几个汉子,另有个枯瘦女子倚在那舷窗底下,这舷窗极小,压根透不过几丝光,反而衬得这舱里愈发压抑。
见着他入内来,几个汉子面上不由得都露出几分敌意,这些人多半是逃奴,亦或是那掏不出银子坐客舱船客。
眼望去,皆是身粗布麻衣打扮,沈却这身虽说是寻常便服,可也是锻织面料,混在他们这些人之间,倒显得格格不入。
“当官?”为首那汉子轻嗤声,目光投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他番,“当官跑来坐什货舱?”
沈却看眼自己身上,发现他竟还披着那件沈落给外袍,于是忙脱下来,挂到小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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