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来?”
那奶娘胆儿小,见他苦苦央求,也才肯把髻间那只铜簪丢到他手边去,沈却拼命地磨开手腕上束缚,到她怀里看思来眼,随即便跳车而逃。
从疾驰马车上跳下去,又在道旁碎石细沙上滚几圈,沈却顾不上看自己身上,只刻不停地往这边追来。
可这些委屈在这哑巴心里根本算不上什,因此他只是抬手,缓缓地:“走来。”
“属下要同殿下道……”还是那句话,那个眼神。
殿下在这恍惚之间,忽然感知到片刻孤独感。
山下金陵城灯花已熄,繁华寂灭,剥去那身紫袍玉带、华冠丽服,原来他也不过是孑然身、孤形只影个人。
他能轻描淡写地安置好旁人归宿,却独独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
谢时观眉眼之间忽然泛起点笑意,在那晦暗难行山路上显得很黯淡,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串窸窸窣窣脚步声。
谁?这快就找到这儿?缪党怎可能只派个人来?
雁王手中持着只蜡封密信,这是从京都发来,上头盖是大理寺卿私印。
在这当口上,他火急火燎地把这封信递送到南边来,里头装想必也不会是什好事,他眼下自身难保,自个都是旁人瓮中鳖,哪里还能把手伸到京都里去?
这些人真是太看得起他,再怎居高临下,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不是大罗神仙。
要想登高,就必然要随时做好踏错步,便会跌落悬崖,粉身碎骨准备,谢时观从来对权势不强求,对死生也很看得开,他能“今朝有酒今朝醉”,便也当有“得即高歌失即休”自觉。
只不过倘若不是到穷途末路,谢时观都不会认。
不等他比划完,谢时观把将他拉过去,抱个满怀:“你怎这笨,还不肯从命,不是说好,让你和那崽子起去那奶娘家里躲躲?”
心头那
谢时观迅速回身,腰际长剑随即出鞘半寸,可随着那个单薄黑色轮廓瘸拐地朝他走近,殿下手上却徒然松,像个傻子般怔楞着看向那人。
远处天光乍破、晨光熹微,而那哑巴身上拢着层薄薄微光,正坚定地……步步朝他而来。
这还是谢时观人生头回,什话也说不出口。那些或嘲或讽,那些戏谑与揶揄笑意忽地便全落下去,再也聚不起来,哪怕是星半点。
二人在那暗弱曙光里对视着,谢时观看见他眼角是红,身上衣襟也乱着,沾上点尘灰:“你……”
启唇那刻,殿下才发现自己声音哑。
这回算是他倒霉,殿下早知这金陵城是缪家地界,他们若绕条远路,也并非就绕不开,只是谢时观没想到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地对自己动手,这是完全撕破脸面,非要同他争个你死活。
京都定是发生什变故,朝野里乱起来,缪党才敢这不顾死活地对他出手。
就算他们此番绕路而行,缪党人也必定会追来,意图将他戕害在回京路上。
此时天将明未明,远处连绵山线之后隐约能窥见几分天光。
谢时观登上半山,山上风过云不动,只隐隐约约地飘下几粒细雪,绒毛碎屑般,落在手背上,顷刻间便化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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