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之被他这笑眼盯着,只觉得毛骨悚然,可他怎样都不肯信,这个他从记事起,便直追随在他身后皇叔,他此生最崇拜,最倾慕之人,竟会用这样冷双眼看着他。
过好半晌,谢意之才听见他道:“可微臣并未怪过你啊,陛下。”
从来就不是因为怨怪而故意冷落,而是因为对他从未有过半分真心,所以其实从来都是冷,只有自己在自作多情。
那份虚伪温柔,不过是看在那时他还想要稳固摄政王权势和地位,略使几分花招罢,如今他不想要,自然也就连句谎言都不肯给。
谢意之顿时怔住。
天子亲临臣子宅邸,那臣子无论位份高低,都该携家眷出府去迎,从来只有谢时观这般不守规矩,也只有他敢这般晾着皇帝。
“官家别急啊,”安奉德低声安抚道,“殿下寻常不朝时,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些日子歇下来,只怕都成习惯。”
谢意之便只好继续等着,直到瞧见厅门外道熟悉身影,心里先是猛地跳,随即便是百感交集酸楚。
他立即站起身,疾步朝他走去。
“皇叔……”谢意之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叫人听不清,“那日朝堂之上,是犯糊涂,可你也不该,当着百官面,那样辱……”
说圣人亲临,人已请到前厅里去。
谢时观原想让人再敷衍地烫杯茶水,把人随便打发,可府中亲卫之事,想必和谢意之脱不干系,沈落倘若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哑巴不知得伤心成什样。
因此略思忖,殿下便打算去会会来人。
本想带上那哑巴道,可恰好此时屋里那小崽子又闹起来,听见哭声,这哑巴便就走不脱。
再说那谢意之从来就看沈却不顺眼,带着这哑巴过去,免不又要受他几句奚落,殿下自个是不会将那“将死之人”胡言乱语放在心上,可那哑巴却很把旁人恶语当真。
他本想来求皇叔带他走,驻守城外那批武安侯留下精锐,只听谢时观手中鱼符调令,阿娘同他说,谢翎从来算无遗策,定给自己留条退路。
所以他以为只要他来,放低身段认个错,他便肯带他道逃离京都,只要皇叔肯助他,就算在金陵再建皇都,也并非难事。
可如今这般,他甚至都不必开口,也知道谢时观不可能给他答复,甚至会回以他羞辱,
谢时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陛下也叫人灌漆?嘀咕些什,微臣怎句也听不清呢?”
谢意之顿时便红眼:“你还在生气。”
“这些时日,已想通,全赖任性又无知,那些朝堂上弯弯绕绕,没有皇叔和老师,人是没法儿。”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聚在眼眶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去碰谢时观手:“冷也冷这多时日,也受罚、知错,你就谅这回,好不好?”
谢时观并不应他,只是笑。
“罢,”谢时观于是道,“你哄他去吧,去去就回。”
沈却看起来很乖顺地点点头。
盯着那哑巴进偏屋,殿下才终于转身出院门。
前厅里。
谢意之身着身常服便装,急急地朝外头张望着,时不时问问身侧安奉德:“他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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