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音仍然漠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谭君慎重地确认:“陛下当真想好?”
戚广铭先是沉默下,然后突然发怒,高声道:“朕有什可怕?朕如今还有什须顾忌?朕昨夜阅报,大平至今没有丝毫动静!鄂王封地与谢淖旧部人马,都已被收归朝廷!奏报亦经老师过目,难道还能有假不成?!至于那些清臣嘴和笔……老师经鄂王事,如今在朝中声隆望高,文臣们有谁不敬老师之铮铮风骨?朕做什,只消老师不开口,其他人谁敢上谏,谁敢责朕?!”
谭君目光铄铄地看着他。
这道目光令少年生畏,渐渐收敛怒气。少顷,他语气中添入丝示弱,又添入丝求助,他以少年单纯眼神望向谭君
天明时分,崇德殿御案前灯烛终于熄。
谭君看着宗正寺人奉旨而去,转头看向御座上少年,问道:“陛下要将鄂王名讳从戚氏宗室玉牒上除去,陛下心中恨鄂王到这等地步?”
戚广铭闻声抬眼。
他漠然道:“朕是恨他。杀父之仇,多年之辱,朕恨不得将他曾存于世所有痕迹都统统抹除。朕有何错?”
谭君眉头微陷。
他垂下手臂,指腹微微摩挲上面几字。
千秋燕好。
怀中女人与他隔衣相拥,二人亲密而再不可分。他以目光抚摸她睡容,久久不舍阖眼。
他所念之千秋,何止无战之当下,更在与她之燕好。
而她既以兵马予他所望之千秋,他必以千秋证他对她之深爱。
……
她被他抱着入睡。
他将她圈在怀里,听着她逐渐绵缓呼吸声,目光探向自她衣袖间不当心掉落在榻上物。少顷,他探出手,无声地将它取回来,举臂对向月华。
清柔月色下,她当初亲笔墨迹潦草又敷衍,谁能料如今之赤炽情深。
永仁二年四月二十八日
戚广铭又道:“朕知道,老师是为朕名声考虑。他生前并未伏罪,若生后事朕下手太狠,老师怕朕会落下恶名。倘非老师之前因此故而多加拦劝,朕早已将他生前之政罢废、将他之余党处死。朕为压下清臣们口中议论和手中笔,已忍近两个月,朕还要忍到何时?”
谭君沉吟,问:“陛下昨日,是不是又见永安郡防御使。他同陛下说些什,让陛下如此难安?”
“六叔是来见过朕。但朕方才所言,同六叔毫无关系。老师之教诲,朕时时记在心头,又岂会轻易被人拿捏左右?”
“陛下如今身居大位,任何决策都须慎重。永安郡防御使督办桓、睿二王案,多次请旨判二人斩刑,又欲戮清鄂王余党,这些事情,陛下如今打算作何处置?”
“该杀,统统都杀。”
快近天明时,她在他怀里动动,抱住他条胳膊,于半梦半醒之间喃喃唤他:“……炳靖。”
这二字随着鄂王之死湮灭,世间本已不该再有人叫。但这二字自她口中出,叫他听得心都软。他亲亲她耳垂,应声:“嗯。”
若她喜欢,这二字便归她人所属。即便这世间不该再有人叫,可只要她喜欢,纵以这二字唤他无数声,又有何妨。
……
晋京。
谢淖
卓少炎
于今缔千秋燕好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兵马为礼,谨订此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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