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隔些距离,她也能瞧见中书那几人发黑脸色,还有枢府那几位老将脸上欲笑却不忍笑
饶是她再不知这伴驾垂钓规矩,此刻却已是看得明白,连二府宰执都是用白网,她安得用皇上才能用红网收鱼?
可方才那小黄门她也是眼熟,分明是皇上跟前近侍,此事若无皇上亲允,料想其也没这大胆子,敢拿红网收她鱼后,又去收皇上鱼!
她脸色也跟着僵白起来,不知他这回又是要使哪门子手段,只知眼下自己在这风荷碧柳池园上也成在场众矢之。
东面却传来内侍高声——
“皇上有旨,赏!”
沈知礼正要嗔言,可转头看见那人手中红网,时又愣住,说不出话来。
孟廷辉不若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宫中习例懂得这多,此时停动间,不由自主地便起竿,由那小黄门动手将鱼收进红网中去。
沈知礼神色犹惊,看着那小黄门返身往皇上那边走去,口中连道:“这奴才胆子也忒大,竟不知这宫中规矩不成?等着挨罚罢!”
这边有动静,在场众人便都纷纷看过来,见孟廷辉竟已起竿收鱼,都是大大惊诧,暗道这孟廷辉恃宠妄为、不知好歹,待看见那收鱼小黄门手中拿着红网盛鱼,又是更加怔神,这奴才真是不要命!
全场就只孟廷辉人不明就里,眼望着那小黄门往东面御座处走去,竟还对沈知礼笑笑,问道:“怎?”
凡朝中颇得声名者,已是全聚齐。狄念久不见沈知礼,此时也管不住自己,竟不顾在场众臣,就直盯着沈知礼瞧。
二人正说着话,对面那头儿突然想起水花泼溅声,是右丞王元德引尾锦鲤上钩,可又马上不动声色地将鱼放。
这倒是宫中不成文规矩。
伴君垂钓,皇上还未钓到鱼,为臣子者哪个敢先起竿收鱼?
孟廷辉悄悄抬睫,朝东面望眼。
赏谁?
又赏什?
根本不需再多明言。
在场臣工们哪个不是久揣上意者?此时听内侍宣敕之声,十数束目光又唰地朝孟廷辉这边探过来。
她镇定地抬起头,迎望回去。
沈知礼神色古怪,想要说什,却还是闭嘴没吭气,只盯着那小黄门背影瞧。
小黄门路走去东面御座前,在场众人皆屏息暗睹,却见那面水中鎏金长竿弯弹下,随即皇上也起竿。
尾小小锦鲤凌空甩尾,被那小黄门样收入那红网中。
下面直压竿未动诸臣工们这才纷纷起竿,钓上鱼来自有侧候着小黄门过来收鱼,可用都是普通白网。
孟廷辉这才反应过来,脊背不由僵直下。
那人身如刃松,正礼朝服更衬得他英俊肃威,此时正与身旁几位老臣低语着些什,神色松懈,倒是副颇为享受模样。
她收回目光,红唇微垂。
多日未见,仍旧是她先忍不住,却不见他有何惦念举止,可见还是她道行太浅……
正胡思乱想中,身旁沈知礼蓦地低呼声,拉拉她胳膊,小声道:“别愣着,还不赶紧把鱼放?”
孟廷辉这才发现自己这处也有鱼上钩,待要压竿不动时,身后却有个小黄门笑嘻嘻地撑红网来,冲她道:“既已得鱼,孟大人怎还不起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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