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无论如何,中书奏议不可允纳,而沈家声誉亦须顾及,倘是她当时不暗下出手搅出这朝风波,他亦将会不择手段地利用狄念而化解这场矛盾。
大局在前,儿女私情皆非可以首顾其全,且沈知礼对古钦那点心思怕是终其生都不能有所得报,何不眼下嫁与往情深狄念?
若是没有狄念这腔深情,只怕她也想不出这等心思手段;且若非是狄念这个铁骨铮铮男子,只怕她亦不肯将沈知礼嫁与旁人。
他思量她未必全都知晓,而他也不必让她尽数明白。可他看她看得明澈,知道她做这些只是为他,只不过所虑所想总归是欠那些。
在她心中,朝堂不是大局,大局只是他。
他突然伸手过来,指腹轻扫她唇边沾到糕屑,从容道:“若换是,定会比你还狠。”
她呼吸骤紧,抬头盯住他。
他目光清亮却深邃,神色泰然自若,好像方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说,却正正好好地戳中她心间紧褶。
她脸上浮起些涩笑,下子变得无措且尴尬。
须知想要岔开话题容易,可想要作假脸色却是极难,而若叫她面对他也作假模假样状,那更是绝对没法子。
才尽顾着喝酒,没吃什东西罢?”
她马上低眼,轻应声,伸手拈块梅糕,也没留神自己拿是什,就搁在嘴边咬口,登时被酸得拧起眉,又自觉失态,抬眼瞅瞅他。
他嘴角漾起丝笑意,弱化那锐利眉梢眼角,看她半晌,才从矮几上拿过几封折子,却也不翻开来看,只是道:“依你之请,保古钦相位,明日便使学士院起诏。”
她心口咯噔声,心想果然是此事。
听见他肯力压台谏之潮而保古钦相位,心里面才好似舒服些,像是顿时找回点良心。
而这才是她深深内疚根源。
“陛下。”她微微哽咽,落睫,泪珠儿就
他既已直言挑明,她便不再闷在心头,只是他这种似是开解话,却叫她不由得潮双眼。
他却没再开口,只是静默地看着她。
并不是要刻意宽慰她,只不过是说出句实话罢。
政事堂右相位尚缺未补,古钦却衔领中书重臣拜表其上,莫论是不是册后事,他都断无可能当此之际遂古钦之愿,否则朝臣们定会以为政事堂当是相独掌,而以后阕补右相之人定会屈于其势。
他若驳中书奏议,沈家定会因此蒙尘,莫论太傅三朝老臣颜面荡然无存,便是远在边路沈知书,其声威亦将因此受损。
“至于乔博,”他又道,“纵是先前弹劾古钦之辞颇有谬误,却不可因此鞫其下狱。倘使如此,台谏往后便无人敢举重臣之状,而其喉舌之用亦将殆矣。”
她轻道:“陛下仁圣。”
其实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将谏官鞫下狱,而她那封奏请皇上严查侍御史乔博谬劾之罪折子,本也只是想要撇清自己与谏院及御史台过于亲密关系,好让那些视她为眼中钉老臣们明里没法儿对她发难罢。
她这点臣子心思,他不会不明白,可却在此刻如此耐心地对她说起他对这些事所做决定,叫她心中愈发没主意。
沈知礼与狄念成婚是她劝,他定知道。可她到底该不该坦言,坦言这出乱事亦是拜她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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